100%原創,絕無抄襲,翻印請註明出處
作者:李克威
發行商:人民文
學出版社(中國大陸)
購買處:馬來西亞大眾書局


自古以來,中文小說都是千篇一律以人類作為故事發展的核心,但由於近年來大量頻危的野生動物開始被世人所關注的原因,一系列的動物寫實文學和視覺藝術已經開始崛起。過往,以動物為主題而發展出一個故事,這種敘事手法只能在兒童文學或者記錄片里看得見。但自從中國大陸名導演陸川以保育藏羚羊為核心的經典電影“可可西裏” 面世以後,人們的自然保育意識終於因他鏡頭下的一系列荒涼無人高原區和盜獵者屠杀藏羚羊的场景而開始被喚醒。其中劇裏的八個巡山隊員,爲了保育藏羚羊,他們最終只能在盜獵集團的強大火力之下活下四個人,他們的命運,他們的慘烈遭遇,這一切一切都無法不讓人肅然起敬,對於娛樂片當道的電影市場,“可可西裡”的出现,对于观众和電影人来说,實在可以謂之為一个发现良心的过程。

除卻電影以外,中國作家姜戎也同樣的在數年後,以一部“狼圖騰”在中文圖書世界里開創了動物寫實小說的先河。他以一個在文革年代被下放到蒙古草原的學生身份,以他對狼群精神的看法,娓娓的道出了因所謂文明人的改革開放,而讓自然界被破壞到無法彌補的悲慘事實。而後,另一個作者楊志軍也推出了另一部動物寫實小說”藏獒“。和”狼圖騰“一樣,兩本書都是以動物來帶出某種思想和觀念,進而表達出人類(尤其是華裔)所漸漸失去的高尚精神。”狼圖騰“想傳達的是進取和毅力,而”藏獒“所宣揚的則是忠孝仁義和大無畏精神。這兩部小說都無可厚非是很好的作品,但卻因為作者過於想要借動物來帶出自己的理念,狼和藏獒,反而似乎過度被擬人化而失去了動物的原始面貌。

對於廣大的讀者來說,一部能走出以人類精神來描寫動物的小說,是大家所期待的。就在今年,”中國虎“面世了,作者李克威以震驚國際的偽造”華南虎“事件為引,轉而讓這件事情在他的筆下成為了事實。而更讓人高興的是,“中國虎”確確實實的走出了藏獒和狼圖騰的書寫模式。在這本書裡,作者並沒有在老虎身上註入太多的人格和高尚理念,他所傾向的,更多的是華南虎的生活環境和捕獵習性。筆者猜想,作者很可能是想以自己的文字來提醒人們對於華南虎的關註,進而大力推動華南虎的保育工作。在這裡,爲了讓大家能對此書有更清楚的概念,筆者將會先簡單的介紹一下華南虎的資料。華南虎亦稱“中國虎”,是中國特有的虎種,生活在中國中南部。識別特點: 頭圓,耳短,四肢粗大有力,尾較長,胸腹部雜有較多的乳白色,全身橙黃色並布滿黑色橫紋。它是老虎的一個亞種,也是地球上所有八個老虎亞種的共同祖先。中國虎目前已經瀕臨滅絕,在聯合國“國際自然與自然資源保護聯盟”的名單中,它位於地球瀕臨滅絕十大物種的之首,其珍貴程度遠遠超過我們熟知的大熊貓和藏羚羊。根據中國國務院的數據顯示,中國大陸建國初期,野生華南虎的數量還有4000多頭。經過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持續進行的大規模捕殺,華南虎種群遭受重創,一蹶不振。當時,共產黨政府宣布華南虎為“四害”之一,除虎如同剿匪,大打人民戰爭,還組織專門的打虎隊,由解放軍和民兵協同作戰,趕盡殺絕。例如,1956年冬,福建的部隊和民兵捕殺了530只虎、豹。在這場運動中,江西的南昌、九江、吉安以及撫州捕殺了150多只老虎。1959年冬,貴州有30多頭虎、豹遭獵捕。1963年廣東北部共捕殺了17只老虎,雷州半島也有17只被捕殺。1953年至1963年,有一個專業打虎隊在粵東、閩西、贛南共捕殺了130多只華南虎,並在圍殲華南虎的戰役中,湧現出許多被稱為“打虎英雄”的兇手。直到1989年,中國大陸頒發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終於將華南虎列入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名單。但對於這一瀕臨滅絕的物種,合法生存權的姍姍來遲,仿佛就像是臨終關懷。而更可悲的是,這些關懷也屬於是多余的關懷。因為從此之後,野生華南虎從我們的世界完全消失。許多人聲稱發現了它們的蹤影,但無非只是聞其聲,而不見其跡。在21世紀初,2000到2001年的華南虎及其棲息地調查搜索過程中,人們就再也沒有看見一只野生虎的身影,為此,中國人付出了永遠都無法彌補的代價。(數據載自維基百科)

言歸正傳,“中國虎”這本小說是以兩只華南虎的突然出現作為開端,而場景則是定格在浙江和福建交界的百山祖原始森林。而後,因為華南虎的極度珍貴,一支由國內外專家組成的考察組立即深入原始森林,在特種部隊的協助下極力維護中國虎的生存環境,但也由於盜獵者的覬覦,一場正與邪,動物與人類,無奈與辛酸的攻防大戰從此展開。爲了逃避獵人的追捕,兩隻中國虎“祖祖”和“奎奎”處處表現出了萬獸之王的機智與風範,它們聰明,勇敢並且時時遵守著自然界的法則----“網開一面,從不趕盡殺絕”,但他們的大度和寬容卻換來了盜獵者一次又一次的忘恩負義和暗中偷襲,這不禁使人聯想到自己的虛偽本性,老虎位於食物鏈的頂端,尚知道容忍和退讓,但人類身為萬物之靈,卻不停的得寸進尺,不止一度的殺害一群不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可憐野生動物,雖知這不只是道德上的淪喪,而且更是生態滅絕的危險信號,對於人類來說,這無法不可謂之“自取滅亡”也。

但與此同時,作者也最大限度寫出了人類的尚存良知。在故事裏,考察組千方百計想幫助和延續兩隻中國虎的生存,但卻又爲了保持它們的野性而無法不與其拉開距離,從而讓保育工作難上加難。期間他們還得面對盜獵者的狡詐以至危險重重,甚至某些時候還差點犧牲自己,這看起來似乎夢幻,但對於現實世界的動物保護人來說,盜獵者的槍口不僅只對著動物,同時也對著他們這一群阻礙”發財“的好心人身上。作者對野外保育者的描寫,正正就是他們每天所要面對的考驗。

總括來說,故事的結局是悲哀的,由於人性的貪婪,一度帶給自然界希望的兩隻華南虎相續被傷害而死去,而延續著它們珍貴血脈的兩只小虎也被毒死,只剩下身體殘疾的小虎“寶寶”被人們呵護著,給人類留下了一絲殘缺的希望。這樣的題材,從表面來看也許是灰色和無奈的,但在作者井然有序和不缺幽默的行文下,這本小說一次兼具了殘酷凝重和精彩絕倫這兩種元素,給了人們一種暢快淋漓的閱讀感,同時,也成功的引發了人們對保育野生動物的深思。

最後,從作者以環境保育來定義這本小說的主心概念來說,“中國虎”絕對是當代中文世界裏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野外生態小說。

回憶已經在泛黃的時光中蕩然無存,過去的懸念也在成長中塵埃落定,

於是乎,在等待了十五年以後,他安排了這一次的約會,

為的,就只是想要再親口問她一次。。。。。。

“你還過得好嗎?”
。。。。。。。。。。。。。。。。。。。。。。。。。。。。。。。。。。。。。。。。。。。。。。

他喜歡下着雨的夏天,即使是滿身濕透也無妨,更何況,他如今是身在一家燈火通明,乾爽舒適的咖啡廳裏。

看着窗外正在冒雨趕路的行人,上班族那種特有的無奈和憂鬱仿佛就像是從前的自己,可再看看落地窗上所反射的自己,雖然兩鬢已現白髮,但卻也成就了自己,成爲人人所稱羡的大律師,擔負起協助弱者的責任和義務。

也許是冥冥中自有着某种力量,操纵着未來的結果,多半的時候,人們都在一種身不由己的狀態下去完成某些使命,就像他一樣,沒有一天不在改變。猛然間,他突然有一種想法,再過二十年,这城市將會如何?他又將在哪裏?是否還會是個律師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此時此刻,他唯一感覺得到的就是整個人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所侵襲,以至連雙眼的目光都已經開始縹緲。

他舉起了手上的伯爵紅茶,輕輕的呡了一小口,然後隨意的瞟了周圍一下,發現幾個鄰座的高中女孩正在全神貫注的敲打着手機上的鍵盤,似乎正在和遠處的某人交換着心情。

他在一旁靜靜的關注,蓦然發現自己明白了,卻也在一瞬間感到了一丁點蒼涼。

或許這世界真的是越來越冷漠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和交流,在今時今日竟然必須在間隔的空間裏進行維繫,然而,唯一不變的是,在人類的心靈深處,關心與被關心的渴求,始終還是如恒古如斯的大海般一樣,原始而不能被取代。

他於是想起了自己和身邊的朋友,大多數時間,大家也一樣是寂寞的吧?歡聚一起的時候,大家貪婪的從對方身上得到些許撫慰,就像這個時候一樣,對桌的 一群大學生爲了替一個男孩慶祝畢業,大夥兒都準備了要好好的鬧他一场,其中,有些人更買好了禮物,要給他踐行。遲疑地,男孩看着手上所收到的禮物,他是否 真的會喜歡嗎?或許只是爲了取悅其他人,他只能裝着喜歡?人們想表現自己的誠意時,總是不停的給予,但常常卻忽略了對方的需要,因此,收到的饋贈,也往往 只能是不需要的比需要的多。

由於約會是定在市中心的咖啡廳裏,爲了避免沒有桌位的情況出現,他甚至推掉了一單報酬不菲的官司,然而,對他來說,這一切一點都不重要,反正早已拒絕了客戶,事不關己,便是不重要的了。

期間,他上了一次廁所,之後他再回到座位的時候,他才發現,要等的人早已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沒來得及調整好思緒,他也如機械般的坐了下來。對面的長髮女人微笑着,以一種準備談話的神情像他發出訊息。

他的心突然變得異常的平靜,隨之很自然的問:

“最近忙嗎?”

“不太忙,只是最近有點事” 女人開始有點暗自神傷

“再忙,也不會比你大律師忙的”

“發生了什麽事?方便說給我聼聼嗎?”他忍不住問她

“沒事,上個月我爸去世了,現在和我阿叔有點遺產上的法律糾紛,還好,其實我也不貪那筆錢,只是不想 違背我爸的遺囑而已”

她繼續說着,語氣上並沒有氣惱,但眉頭卻是微微緊皺的,因此,他看見了她眼角上的魚尾紋。
聼完了她的話之後,他嘗試把糾紛上的法律細節和勝算分析给她聼,並且給她建議。她仔細的聼,直到他的話告一段落的時候才突然問起:

“你過得好嗎?”

“還不錯啦”他把自己目前的生活狀況向她細細道明,包括這幾年到過那裏,接過什麽棘手的案件,還有去年和別人合夥開律師行的事,加上絕少向別人提起的私生活,也都一一的告訴了她。

“你呢?你這幾年都在幹什麽?” 說完了自己的經歷,他開始回問她。

“我做母亲了。”她由衷的笑了出來

“真的嗎?” 他突然感覺到有點眩暈,曾經在十七年前和自己戀愛過的女人,轉眼間就成了別人的母親,而自己卻至今還未結婚,這讓他覺得似乎一切都是那麽的難以置信。

“是啊!我都快三十三了,女兒都七嵗了啦”

她興高采烈地向他說着,然後開始陳述每天的生活,其中有接送女兒,去超級市場買菜,與昔日昔姐妹逛逛街,喝咖啡與及一切日常生活的種種。說着,說着,她甚至從皮夾裏取出了女兒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看!我女兒”

“長得真可愛” 他一面說,眼睛一面從照片中擡起,停留在她臉上,仔細端詳。

“跟你一個樣,尤其是笑的時候”

“是嗎?她的笑容變得更深,憐愛地凝視着照片。

“那你呢?過得還好嗎?” 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並且問得異常固執,連他自己都感覺到詫異。

她停止了笑容,認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後回答:“我現在很好,過得很安寧”。

三十三嵗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不堪回首的細細往事,但卻沒有任何東西會比此刻的安寧更重要。

“我真的很好”她篤定的再說了一次。

“這樣就好”一句連他自己都不甚明瞭的話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之後,他們都不説話了,並且察覺到,直到這一刻,即使多年前他們曾經相愛,曾經無話不說,但彼此間其實都早已成爲了陌生人。可是,在那些兩人之間心 靈互通的會話中,仿佛一個三十三嵗女人所受過的煎熬,他都懂得,而對於她來説,一個三十三嵗男人的滄桑,她也都熟悉。就似乎他們一直都在對方身邊一樣,分 開了一陣子,又回來了,看見對方,心裏仍不踏實,所以自然而然的還是得親口的問一句:“你好不好?”

“你就這樣保持沉默嗎?”她笑着問

”不是的”被她當頭棒喝,他才從思緒中回到了所在的時空,記起了他们原來是爲相聚而来的。

她點頭,繼續問了一些有關於他的事情,他們兩個都漫無目的地閒聊着,仿佛就像深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跟對方説話了。

他們忘了時間的聊,直到咖啡廳要打烊的時候,他們才滿懷不捨的為這次約會放下了句點。當看見她側身轉進她丈夫的車子時,他赫然發現,原來銀白色的月 光一直都大片的映照在他們才離開不久的位子上,再加上他自己那淡薄的身影,眼前的現象似乎就像是在昭示着他們這一次的相會將會是絕唱。

这是一則發生在下雨天的故事,也許幾個月後,他們都會忘記。

但更可能的是,他們彼此間將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

後來,在一個下着滂沱大雨的午夜,他開始把这故事寫到自己的日誌裏,期間,沒有人陪在他身邊,而唯一在聆聽他故事的,就只有静静扎根在窗外的幾株芭蕉和常年都陪伴在他身傍的威士忌而已。

除此之外,他也很清楚地明白到,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會去關心這一段過去。但偶爾他自己也會沉思,會不會是很久以前,彼此之間都沒 有記憶的一次前世,因爲知道對方過得不好,所以很挂心,所以不能忘懷,他決定下次再有機會和她相聚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問問她,到底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但姑勿論如何,今生怎樣找回前世?來世又能否回憶今生?這一切他始終都找不到一個答案,他只知道自己依然牽挂已經過去的人與事,縱使不能再互通消息,歲末時節,他還是會在為她寄一張問候卡,然後在心裏默默的祝福她。

或許,在這一輩子中他都會讓自己不再去見她,但夢裏的靈魂卻是拘管不住的,黎明前,擺脫了自我的束擘,他仍然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尋到她身邊,雖然筋疲力盡,但卻依舊按捺着心情的澎湃,然後嘶啞地向她問到:

“你過得還好嗎?”

縱然這一切謎底都未曾有過答案,縱然這只能帶來更深的惆悵,可當過去的懸念都在時空中塵埃落定時,這其實就已經是一種最好的結局了。

“你過得還好嗎?”

這聲音也許有點像是在追逐荒涼的悠遠回聲,然而如果有朋友在今生便這樣問你的話,請你一定要真誠的、發自内心的告訴他:

“我很好,比以往都好!”

相聚一刻,讓對方知道自己過得安好,對有心人來説,最好的回報。。。。。。

莫過於如此。

別人不知道你是誰,其實很正常?因爲在這個花花世界裏,基本上,人人都是「乜水」(粵語)。

還記得有一次看國會直播的時候,一位“部長級”的議員被要求對某豆腐渣工程發言,當他在臺上解釋完畢以後,立馬就衝口而出:「我還是不多說啦,人民也不想聼我說吧,還是聼那個“誰。。。誰。。。誰”說比較有趣吧!」

一連三個“誰”,說的時候還不停示意身旁的某幾位「反對黨某議員」。

說到這裡,也許很多人都會覺得莊嚴的國會氣氛一定會被搞得很尷尬。

但結果卻是出乎意料的一點也不,兩位反對黨議員到後来也只是一笑置之,獨留下尊貴的部長大人對着攝影機繼續發表他老人家的“偉論”。

有些人總是很喜歡一見別人就問:「你知道我是誰嗎?」有些更糟糕,一見面就摆足架子,立馬“響朵、囂張、顯名堂」,生怕別人對自己失敬,但也有一些人卻從來都不介意自己做「乜水」,也許這麽說吧,世界上並非人人都有義務去知道你是「乜水」的。

记得曾經有一個在我家鄉一帶非常德高望重的牧師,他就從來都不害怕自己是「乜水」,每認識新朋友,握手時必先自我介紹:「我是××,辦教會的」。在我們那個社區,谁不知道他閣下牧師的身份?但他仍然十年如一日的謙抑自持,避過人們「咦?好像沒听过」的尷尬和疑惑。

名人沒有架子,正因為他們已經臻至毋须擺架子的豁達境界。

反而有些蛋散二打六,縂愛在人們面前認屎認屁,他們的對白千篇一律,都是類似「關於這個,我已經在上次提過了,沒有必要再重復」,但這些咖哩啡卻沒 有想過,萬一我們都没聼過呢?到了那個時候,換來的,也就只能是人們的一臉不爽和一口鄙視:「是在什麽地方提過?幾時?你「乜水」啊?我識你老鼠啊!」

而更有趣的是,有些人甚至會怨恨別人弄錯了他們的身份,然後逢人就說對方沒禮貌,沒家教,但事實上卻是就算連他們的名字也都沒多少人認識,更何况是身份職銜呢?

面對這種人,我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搖頭無奈。

所以說,人生舞臺那麽大,角色那麽多,上臺下臺那麽頻密,我們作爲其中的一分子,絕對是有必要去了解到“面是人家給的,而臉卻是自己丟的”這個道理,除卻別人的讚賞,其實我們人人都是「乜水」。

過去的永遠都只會是過去,雖然易南生已在輪回記憶裏找回了他失落的過往,但始終他還是不屬於那個時代的,他必須醒來,他必須去總結這一段宿命,他必須回到現實中,因爲那裏還有他自己的人生,也還有一個徘徊了千百年的幽靈在等着他。。。

過了良久良久,易南生終于在一片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紀婷嫣的臉。。。

“南生。。你都看見了吧??” 紀婷嫣摸了摸他的臉,發現都是淚水。。。

“傻瓜。。幹嘛哭得那麽厲害??” 紀婷嫣一邊用衣袖替他擦乾眼淚,一邊憐惜的說。。“你看看。。。都是眼淚”

“阿姐,我都看到了,他們把你。。。” 易南生恍若隔世的看着她,一股錐心之痛又在升起,接下來的話,他知道自己說不下去。。

“你叫我什麽??阿姐?!” 紀婷嫣似乎有點激動。。。

“六百多年了。。我等了整整六百多年了。。你終于肯承認我們的血脈相連,你最終還是叫我阿姐了!!”

易南生點點頭,辛苦的伸直了身子,慢慢站起,恍若隔世,直到这個時候,他對紀婷嫣已沒有任何懷疑,此刻的他,只想好好的和他阿姐談談,他有好多問題想問她,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震驚的一幕。。

紀婷嫣的身體正在慢慢的消失。。。。

“阿姐。。。你的身體???” 易南生緊張的指着她。。

“注定的。。都是注定的。。” 紀婷嫣一臉的無奈,苦笑着説道。。“就你那一聲阿姐,這一切都值得。。”

“什麽值得??” 易南生開始不知所措,對於這一切,他始終不曾明白。。

“鼓就是我,我就是鼓” 紀婷嫣望了望桌子上已被划開的鼓,緩緩的説道。。“我的三魂七魄都被封印在鼓皮上,鼓毀了,也就等同于我的靈魂也毀了”

聽到了紀婷嫣的解釋,再看着她那逐漸微弱的靈魂,易南生的眼淚瞬間又湧了出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鼓是他親手划開的,如果那是真的話,那就表示了是他親手毀了自己阿姐的靈魂。。。。

“你爲什麽要我親手殺了你!!你爲什麽要我親手殺了自己的阿姐??難道就是爲了聽我再叫你一次??
難道這樣就足以讓你把我推進一輩子的愧疚嗎??

易南生像瘋了似的狂轟着眼前的桌子,他後悔,他内疚,他憤怒。。。

看見他這個模樣,紀婷嫣的心就像是要被撕碎了一樣,挺着逐漸消失的靈魂,她走到了易南生面前,緊緊的抱住了他

“不。。你並沒有毀了我。。” 紀婷嫣一臉的虛弱,拼着最後一絲的力氣向他訴説。。“我早已經死了,六百年前就已經死了,其實就我現在這個樣子,六百年前就早該出現,你說你毀了我,但其 實你是救了我,他們把我封在鼓裏,要我去咒殺每個冒犯祠堂的人,可我不喜歡殺人,從以前到現在都不喜歡,可我沒得選擇,鼓面上的咒語會自動去殺害那些人, 而我,就像個万年不滅的發電機一樣,永遠都得為這個咒語提供能量。你能想象那是一種怎麽樣的日子嗎??那是一種萬年孤寂,永遠都沒有明天的日子。。所以小 南,與其要我受這般的苦,讓我永永遠遠的消失,這無疑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結果。。。”

“可是。。阿姐。。。” 易南生還想說些什麽。。

“小南,不要再説了。。。這已經是全部。。” 紀婷嫣掩住了易南生的嘴巴,氣若游絲的説道 “你能答應阿姐一件事情嗎??”

“嗯。。嗯” 易南生早已哭成了淚人,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的點頭表示可以。。。

同樣的,紀婷嫣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她已經連話都説不清楚,而唯一能做的,就是趁靈魂還沒消失殆盡之前,再一次的好好看看這個弟弟,好好的把最後的話説完。。。

“小南。。你要答應阿姐。。如果有那一天你閑着的話,就把這個用阿姐做的鼓帶回我們川西(現四川茶馬古道)老家去安葬。。
你知道嗎?阿姐好久沒回過家了。。那裏真的是個好地方。。
有白茫茫的雪山,有成群的牛羊。。。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纏着阿姐帶你去看雪。。
呵。。那時候你還是小小的。。
想不到現在都長成這麽帥了。。
來。。給阿姐。摸。摸。你。的。臉。。
給。。。。。。。。。。。。。。。。”

“阿姐!!!!!!!!”

伴隨着易南生的痛哭呐喊,紀婷嫣的靈魂終于在一聲聲的“阿姐”之中完全消失。。

她幻化成了無數的熒光。。。一點一滴的落在了易南生的臉上。。

仿佛。。就像是在叮嚀他要記得照顧自己一樣。。。

“阿姐。。你沒有死” 易南生摸了摸自己胸口,怔怔的對着那些熒光自言自語。。“你永遠都會活在這裡的。。。”

是的,紀婷嫣並沒有死,她就像夏天裏的梅花一樣,只是暫時的和冬天告別。。

雖然她的靈魂已經消失,但她那有如母親般的愛,卻會讓她永永遠遠的都活在易南生的記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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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三個月後,帶着已被划破的人皮鼓和滿腔的傷感,易南生最終還是來到了茶馬古道旁的大雪山。。。

那是一個位于中國四川省西部的邊境區域,從古至今就是連接藏地和漢土的中樞地方,聼當地導遊的説法,如果再往前一百公里的話,那就已經是西藏地界了。。

在當地一個叫阿木的登山向導的領路下,易南生來到了大雪山的半山腰,從那個高度望下去,他所能見到的就只有無邊無際的冰雪世界。在這種千山鳥飛絕的 地方, 人類的力量是渺小的,不管你是皇帝還是乞丐,只要你來到了大雪山,你就必須向大自然低頭。就拿易南生來説,如果此刻刮起風暴的話,那明天早上,他的屍體就 會靜靜的躺在雪堆裏面,接下來沒有會人知道,也沒有人有能力知道。。

“這是千雪峰,是我們這裡最高的山啦。。” 阿木用不純熟的中文向他解釋。。。

“這裡就是阿姐的家鄉,也是我的半個家鄉” 易南生似乎答非所問。。

“是噢。。你老家也是在這裡嗎??” 阿木突然覺得好奇。。。

“不” 易南生已經完全沉醉了在過往的記憶裏。。“六百年前才是。。所以我說是半個”

“先生你不好跟我開玩笑啦。。哈哈” 阿木認爲他在説笑,所以也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他背包裏的鼓。。。

“不過先生,你包裏的那個東西還埋不埋啊??”

“當然要埋。。” 易南生看着遠方,淡淡的説道。。

但也許是鼓的形狀實在是太奇怪,再加上易南生山長水遠的來到這個地方卻只爲了埋鼓,阿木對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眼中開始充滿了疑惑。。

“恕我冒昧啦,那其實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阿木有點不知所措的問道。。

爲了不讓事實引起阿木的恐慌,易南生隨即將鼓的來歷就地改變了一番。。

“哦。。沒什麽。。那只是我阿姐的遺物,她三個月前去世了,臨走前吩咐我要把這個鼓 埋在這裡,説是落葉歸根的意思。。”

“噢。。原來如此。。先生你可真有心,你阿姐泉下有知也會覺得欣慰的。。” 阿木天真的笑了一笑,盡顯出山民那種獨有的純樸。。

两人就這樣站在崖邊,一面談天,一面看着一座座山和山之间的茫茫白雪。。。

“你知道吗?你阿姐很可能就在我们前面。” 阿木说:“何不跟他谈谈?”

“前面??” 易南生一臉質疑的問他。。

阿木也沒說什麽,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然後用手围着嘴巴四周,大聲的朝着山谷間呐喊:

“易先生的阿姐!!你···冷···吗?你还···快···樂···吗?我‥跟··你··弟··弟‥來看你啦!”

“好··好··好” 阿木若有所聞般的做出傾聽山谷的模樣。。

他回头看易南生。。。“看见吗?你阿姐在祝福我们!”

易南生微笑,他突然也很想对紀婷嫣说些什么,學着阿木的樣子,他也面对着雪山大喊大叫:“阿··姐··,你··好··吗?我··很··好···”

不知什么缘故,易南生突然聽見了紀婷嫣的聲音,但聲音很縹緲,像是若隱若現在回應他一般:“小南。。我很好。”

“阿姐!你‥好‥吗?小‥南‥想··你!” 易南生跪在雪上,他終于控制不了心中的情緒。。。

第一次,他感到自在。。第一次,他感到可以让紀婷嫣离开。。。

突然,一朵像梅花似的白雲浮現了在山邊,仿佛就像是紀婷嫣的化身一樣,從遙遠的地方來看她的寶貝弟弟了。

這一刻,易南生不只聽得見那若隱若現的回應,他甚至還聽見了若隱若現的歌聲。。。

“我··的··阿··姐··从小不会说话
在··我··记事··的··那年··离开了家
从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想··阿姐··啊

一直··想到··阿姐··那样大
我突然间··懂得了··她
从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找··阿姐啊
玛尼堆前··坐着··一位··老人
反反覆覆念着··一句··话

牟嘛呢嘛呢嘛呢叭叭牟

牟嘛呢嘛呢叭叭牟

我··的··阿··姐··从小不会说话
在··我··记事··的··那年··离开了家
从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想阿姐··啊

一直··想到··阿姐··那样大
我突然间··懂得了··她
从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找··阿姐啊
天边传来··阵阵··鼓声
那是··阿姐··对我说话

牟嘛呢嘛呢嘛呢叭叭牟

牟嘛呢嘛呢叭叭牟

牟嘛呢嘛呢叭叭牟”

那是紀婷嫣的歌聲,雖然只是第二次聆聽,但他對她的聲音是永遠都不會搞錯的,那絕對是他阿姐的歌聲。。。

而又到底爲什麽他能如此的肯定呢??

因爲這首“阿姐鼓”。。

唱的。。

正正就是他們倆的故事。。

“我阿姐在唱歌啊。。你聼得見嗎?” 易南生對阿木微笑了一下,神色間已沒有了憂愁,他已不再自憐自艾,有的,就只是淡定的從容而已。。

阿木搖搖頭表示聼不見,但山谷間的歌聲卻仍在繼續。。。
“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在我記事的那年離開了家”
*——阿姐離開家了到底去了哪裏呢?*

“天邊傳來陣陣鼓聲,那是阿姐對我說話”
*——原來阿姐已經變成了祭祀用的鼓。。。*

“現在聼得見了。。” 阿木突然淡淡的說。。“但只聼得見鼓聲。。”

“鼓聲??怎麽可能是鼓聲??” 易南生感覺到有點不可思議

可後來他仔細的想了一想,隱約中突然領悟了某些東西。。。

在其他人耳裏,那也許真的可能是鼓聲,但聼在他耳裏,那就絕對是歌聲。。

因爲那是只屬於他和她的歌,所以能聽得見的。。

也就只能是他自己而已。。
。。。。。。。。。。。。。。。全書完。。。。。。。。。。。。。。。。。。。。



鼓劃開了,就像劃開了紀婷嫣的身體一樣,易南生仿佛感覺到了紀婷嫣的痛,他閉上眼睛讓眼淚肆意地 流淌,直到過了許久,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鼓內的秘 密時,他卻發現身邊的環境已經完全轉變成了古代牧場的樣子,到了這個時候,他終于明白爲什麽紀婷嫣說要他自己去看個明白。然而,對於這樣的情景突變,易南 生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還隱約的有一種熟悉和親切的感覺。他擡起頭,卻發現眼前一瞬間多了一個小男孩,而更奇異的是,雖然是穿著漢裝,但小男孩的樣子竟和他 小時候是長得一個模樣的,他想和小男孩説話,可是無論他怎麽喊叫,怎麽擠眉弄眼,小男孩卻好像仍舊看他不見一樣,依然還是自顧自的在一邊玩樂。。。

正當易南生看著眼前的一切,想要説話卻苦無他法的時候,一個女人的突然出現卻抓住了他的眼睛。這個女人大概十六七嵗的年紀,肌膚勝雪,黑髮透寒,雖 然她的 膚色是屬於白裏透紅的那種,可當易南生第一眼看下去的時候,他立馬就認出了那就是紀婷嫣。易南生在心裏暗暗的想,原來不蒼白的她是那麽迷人的,但感覺很奇 怪,那不是一般看見美女的那種驚嘆,易南生此刻的感覺,仿佛就像是重遇了親人一般的感動,他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原因,但接下來他所看見的一幕,包括畫面裏 的紀婷嫣一把就抱起了小男孩,並且小男孩還是這樣稱呼她為阿姐的,易南生立馬就明白了些什麽。。。

他弄清楚了原來小男孩就是紀婷嫣的弟弟,而他自己,對畫面裏的一切竟然又是那麽的熟悉,或許這聼起來是很不可思議,但經歷了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後,他已經逐漸開始的相信,那個小男孩,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但這一切終歸是猜測,易南生的理智最後還是讓他否定了之前的判斷,可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眼前的畫面卻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讓他張不開眼的強 烈白 光,直到他覺得光已過去並且打開雙眼的時候,他才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改變了。他從本來的青青草地來到了一個火光熊熊,屍橫遍野的大莊園。易南生放眼望去,只 看得見一班滿身橫肉的大漢,似乎正在屠殺人群。看著眼前的莊園,易南生的內心又再次的升起了那種揮之不去的親切念頭,他縂覺得自己好像曾經來過這個地方, 直到他再仔細的一番打量,才從已經落到地上的莊園牌匾裏看清了這個地方的名號—“紀家莊”。。。

“紀家莊??這該不會是紀婷嫣她老家吧??” 易南生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可有時候,人的直覺通常都會有七八分的可靠,尤其是某些一出生就帶著宿命的人。。

比如易南生就是其中一個很好的例子。。

他本來是不敢相信直覺的,但此刻的他,卻不能不去相信。因爲在人群廝殺的混亂中,紀婷嫣又再一次的出現了在他眼前。和剛剛才閃過的一幕不一樣,這一 次的紀 婷嫣不在超塵脫世,易南生只見她披頭散髮,全身都沾滿了鮮血,手上還抱著剛剛那個小男孩,似乎是想要逃出去的樣子。但也許是她命該如此,就在她已接近奪門 而出的那一刻,一個滿身刺青的彪形大漢卻突然出現,並硬是擋住了她的去路。由於紀婷嫣還試著硬闖,而刺青大漢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刷”的一巴掌便朝紀 婷嫣臉上刮去。爲了保護懷中的弟弟,紀婷嫣想試著去擋,可她的身形本來就嬌小,再加上刺青大漢的那一身的蠻力,她在受了一擊之後就有如斷線風箏一樣,硬是 被狠狠地甩到了牆角。

而這一幕幕都看在了易南生的眼裏,就在刺青大漢想要甩紀婷嫣的那一霎那,易南生就連想也不想的就撲了出去,可東西往往都是事與願違的,他的撲救在瞬 息間就被一道透明牆給反彈,也許之前都是袖手旁觀,直到這一刻,易南生才發現到其實他是不能在這個虛擬世界裏做出任何行動的。可他始終是個好人,要他眼睜 睜的看 著一個女人遭受這樣的殘酷,這對他來說,其實是比要他自己去死還更加難過的。。。

但歷史永遠都是歷史,想要試圖去改變,那其實是連神都無能爲力的事情。。。

而對於紀婷嫣的命運來説,這樣也是同一個道理,雖然她只是個弱女子,可她愛弟弟甚過自己的生命,在撞上牆壁之後,紀婷嫣發現到自己的肋骨可能已經被 震斷 了,但無論精神和肉體上受了多少的傷害,她的那一雙手,卻始終還是一往如昔的緊緊抱著弟弟。然而,她所能給的保護其實有限,在經歷過剛剛的撞擊之後,小小 的孩子在一刻間就昏了過去。。。

“南南。。南南。。。不要嚇阿姐。。是阿姐不好。。你醒醒。。你醒醒好嗎”

看見昏迷不醒的弟弟,紀婷嫣就像瘋了似的不停去搖晃他,她眼淚不停的流,口也不停的呼喊,而在另一邊的易南生,同樣的也痛得撕心裂肺,此時此刻的 他,其實 就只站在紀婷嫣的身旁,他可以看得見她哭,也可以看得見她痛,可一切都還是那麽的無能爲力,只因爲他和她也都處在這個遊戲裏,而所有的人,其實也都只是命 運棋局裏的一顆小小棋子而已。。。

然而,在這盤棋局裏,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所必需去扮演的角色,紀婷嫣和易南生如是,盜賊們也如是。。

如果從人性層面上來看的話,他們姐弟間的的愛無異于光輝,但看在一群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面前,這種愛絕對會讓他們感到不安。。

尤其是剛剛那個刺青大漢,紀婷嫣的呼天搶地似乎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扭曲,殺了那麽多的人,任何人性的見證都變得微不足道,或許這麽說吧,在血腥暴力面前,愛是不容許存在的。。

他走到了紀婷嫣面前,一把就扯起了她的長髮,隨即就是對著眼前這個弱女子的一輪咆哮。。

“你再哭!!!老子叫你再哭!!!”

可紀婷嫣似乎並沒有一絲的懼怕,痛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麻木,她只是睜大了她那充滿了仇恨的雙眼,大聲的咆哮回去。。。

“殺千刀的,你到底是誰!!!!!爲什麽要殺全家!!爲什麽!!”

“老子是誰!?” 刺青大漢加大了手上拉扯頭髮的力度。。“好啊!老子就告訴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盜魁陳祖義便是我!!”

陳祖義??難道就是大海盜陳祖義??鏡子一旁的易南生立時就明白了大漢的真實身份。。。

而畫面裏自稱陳祖義的大漢也還是繼續一臉飛揚跋扈的繼續說道。。。

“而說到爲什麽要屠你紀家莊!那就要問問你的好老爹紀千總(元明清代的一種武官稱號),紀沖了!!!”

“我爹?!!” 紀婷嫣一臉的疲憊,但卻仍然不肯示弱 “我爹拿你怎麽了?!就算和你有過節?!你犯得著滅我全家嗎!!!”

“操!!老子天生就是喜歡殺人!!滅你全家那又怎麽了??!!” 陳祖義絲一連的鄙視,不置可否的歪曲事 實。。

“本來老子殺人從不需要向誰交代,不過老子做過的案,也從來不必掩飾!!好啊!既然你他媽想知道,
那你就聼好了。。紀沖這老賊上個月帶兵剿了我成都(四川省城)分舵,我二十二個兄弟全部死無全屍。。
操他娘的!!這個仇要是老子不報!那以後老子以後都不用在道上混了!!
那你說!!你全家該不該殺?!”

“不該!!!我爹是兵,你是賊,我爹剿你是天經地義!!今天你殺我全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紀婷嫣
也不知拿來的力氣,本來還其若遊絲的她,突然間就整個人暴起,往前對著陳祖義的手臂就是一輪廝咬。。

可那盜魁是何等人物,紀婷嫣一個滿身受創的人,又怎麽可能傷得了他。。

陳祖義身形微微一側,就已經完全避過了紀婷嫣的攻擊,他揚起手就是一陣劈裏啪啦的狂甩,直把紀婷嫣甩暈了過去,他才停下手來,然後惡狠狠地向著天際狂嘯。。。

“老子就是天理!!!!”

看見這些天地不容的事實,在一旁的易南生早已是恨得無以復加,他的牙齦因爲憤怒的逼擠而淌血,而他的拳頭,也早已握緊的分不開來。。

但他又能做些什麽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一群如禽獸般的大漢,一團團的包圍了紀婷嫣,意圖對她施暴。。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暴喝阻止了他們的所為,而打斷他們的人恰恰就是他們的首領—陳祖義。。

“停!!!” 陳祖義以不容質疑的口氣下達命令。。 “這小妞老子另有用途!!”

“當家。。你難道打算把她帶回寨裏去,當押寨夫人??” 一個像是謀士型的手下,淫笑著向陳祖義發問。。

“不!老子從不缺女人” 陳祖義冷笑著回答。。“剛剛這妞不是說做鬼都不放過我嗎??他娘的屄。。老子活了那麽久都沒讓誰給威脅過,這小娘竟敢不知好歹。。好啊。。她想死。。老子一定成全她。。不過就算死了,老子也要她永不超生!!永永遠遠的給老子當奴才!!”

“哦。。那當家的意思是。。。??” 陳祖義的手下似乎有點抓不住他話裏的方向,滿是疑問的看著他。。

“這你們就不懂了。。” 陳祖義惡狠狠説道。。“我先給你們說個事兒。。還記得兩個月前老子在長沙盜的漢朝皇陵嗎??”

手下們都點頭表示知道,而陳祖義也繼續囂張的説下去。。

“你們都知道,老子每做完一案通常都喜歡找個妞快活快活,那次也不例外,老子盜完墓後就跑到了妓院裏去舒 服, 可就他媽的巧,在那裏給老 子遇上了一件奇事。當時有個西藏喇嘛也一樣到那裏快活,可誰知道老鴇看他是出家人,死活都不讓進,呵。。。這喇嘛可玄了,他嘰裏咕嚕的念了一大串東西,老 鴇就躺在地上吐起了白沫,説起這個你們到是想想,咱們殺人還得動刀動槍,拼死拼活,可這傢夥就是隨便他娘的念幾句話,就能兵不刃血的把人幹掉,你說他神不 神??而當時,整間妓院裏的人都怕得要死,沒有人敢再接近那個喇嘛,可老子是什麽人??老子天生就喜歡結交這種惡人朋友,我不說二話,一把就把他拉了過來 請他喝酒。其間,他向他老子提起了他的身份,這傢伙可不簡單,他原來就是大都(元代都城,現北京)有名的黑衣喇嘛格讚大師,在京城裏是個呼風喚雨的大人 物,你們想想,多少皇親國戚都把他奉為上賓,老子走運遇見這種奇人,當然一定要好好的和他巴結巴結,讓他知道老子也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後來,老子跟他說了 盜皇陵的事,想讓他知道老子是怎麽破那些兇險機關的,好在他面前顯顯威風,可誰知道這格讚喇嘛卻告訴老子,天下間最強的護陵機關其實是在藏地,那是一種名 字叫人皮鼓的東西,做法是把處女殺了之後,再用她的皮和骨來做成一個鼓。而相傳用這種方法,是可以把處女的三魂七魄都封鎖在鼓裏面,然後讓其永世都在宿主 的祖陵或者祠堂裏當守護靈。。。”

説到這裡,陳祖義突然望了一望正昏倒在地的紀婷嫣,眼神裏滿是火焰般的邪念,他冷笑了一下,惡毒的向著手下們說:

“這賤貨是紀沖的女兒,老子既然殺了她全家,也不差她一個。。哈哈哈哈!!!她不想見到老子是吧??可老子卻想見到她!反正現在朱洪武(明太祖朱元 璋的年 號)要通緝老子,中土咱是呆不下去了,老子已決定要到南洋(東南亞)去稱霸,在那裏老子還要建廟開祠,而剛好這妞是現成的,老子就要拿她來做人皮鼓,要把 她放到咱陳家的祠堂裏去,要她生生世世都當老子列祖列宗的奴才!!!!”

“可這個什麽人皮鼓。。我們不會做啊。。。” 一個獨眼的手下突然說道。。

“你們放心好了!!” 陳祖義斬釘截鐵,似乎已經胸有成竹。。“格讚喇嘛現在就在川北,從這裡過去要不了五天,這傢夥除了錢之外什麽都不認,而老子剛好銀兩大把,我就不相信,他會不給我造鼓!!”

到了這一步,易南生已經明白了一切的原委,那個從陳祖義宗祠裏找出來並且謎一樣的鼓,其實就是用紀婷嫣的身體來做的,簡單一點來説的話,它就是紀婷嫣,紀婷嫣就是它。。。

可這一切實在是太殘酷了,而事實又是那麽的讓人難以接受,縱然這已是千百年前的過去,但看在易南生的眼裏,這一切無異就等同于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經過了那麽多的悲慘情景,此刻的他,早已是無語問蒼天。。

也許易南生對悲痛的負荷已是到達頂點,但他所必須認清的事實,卻不僅僅只是這樣而已,因爲剛剛的那陣白光又再次的出現了,這一次,它把易南生帶到了一個類似地下囚室的房間裏去。。

這個房間,約莫三十平方公尺大小,裏面烏燈黑火,暗淡無光,唯一用來照明的工具,就只是墻上的幾個火把而已。而由於易南生的視力剛剛才被那一陣白光 衝擊 過,所以一時間,他也不太看得見眼前的一切。直到過了半響,他的眼睛,才慢慢的適應了密室裏的昏暗,變得能在這種環境裏視物。首先,他就在這個密室裏看見 了三個人,第一個,是穿著一身黑色僧袍的老人,他看起來像是個西藏喇嘛。第二個,同樣也是穿著一身的黑色僧袍,但年紀似乎很小,因該是老人的助手或徒弟。 而至於第三個,則是易南生打死也不希望是她的紀婷嫣。此刻的紀婷嫣,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完全除去,她雙手雙腳都被綁在了一快木板上,滿身上下都是傷痕,有的 傷口,看起來已經模糊,有的傷口,甚至還沁出血珠子來,那種血向外沁流的情景,看在易南生的眼中,是那麽的慾哭無淚,仿佛,就像是他自己身上也在滲血一 樣,同樣的都是那麽痛不欲生。而同時間的,被綁了起來的紀婷嫣,她卻早已感覺不到一絲的痛楚。也許是對一切的控訴,她臉部的神情似乎已接近扭曲。看著她的 雙眼,易南生實在是不敢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原來一個人的表情竟可以如此的憤然不平,那是一種要把所有內心的痛苦都集中在一起的神情。她的雙眼睜著,使人 感到她有一股力量,要把世上的一切全都化爲飛灰。他的口不是張得很大,但卻可以使人感到她在發出一種充滿了憤怒和痛苦的呼喊。

易南生已被這一幕震懾,他不想去看,也不敢再去看。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本來默不作聲的那兩個黑衣人,終于打破了寂靜,開始了他們的談話。。。

“格讚老師,這個女的你打算怎麽樣去處理??” 小黑衣人一面在磨著一柄彎月形的小刀,一面向黑衣喇嘛發出問題。。

聼著小黑衣人稱老喇嘛為格讚老師,易南生登時就清楚了他的身份。眼前的這個老者,很顯然就是陳祖義一直崇敬有加的格讚喇嘛。。

“嗯。。。水燒開了嗎??” 格讚喇嘛冷冷的問道。。

“哦。。已經沸騰了。。” 小黑衣人目無表情的回應。。

“那好。。。你先去拿把鋒利一點的砍刀,幫我把這個女人的頭給剁下來”

格讚喇嘛就像是在形容殺雞一樣,神情上沒有一絲的特殊感覺,或許,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早已是家常便飯。。

“好的。。格讚老師。。但是,砍下之後又該怎麽做呢??” 小黑衣人也跟他師傅一樣,同樣的也像是在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砍下之後把人頭丟到開水裏去,直煮到沒有一絲皮肉,然後撈上來,鋸出天靈蓋才交給我”

格讚喇嘛一面講解,一面從他徒弟手上拿起了那柄彎月型的小刀。。。

“剝皮的事我親自做,你快去忙你的吧。。” 他如此的吩咐徒弟,絲毫不帶任何感情。。。

而小黑衣人聼完了吩咐之後,也不多說些什麽,就這樣拿起了挂在墻上的鋼刀,走到了紀婷嫣身邊。他衡量著紀婷嫣的頸項,極其全神貫注,仿佛他將要切割 的不是 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用一柄利刀,去雕刻什麽沒有生命的材料,要使之成爲一件藝術品。而已經感覺到死亡氣息的紀婷嫣,她雙目緊閉,仍然還是一樣的倔強不 屈。這樣的氣氛沒有持續很久,過了半響之後,小黑衣人終于操起了鋼刀,用力的往紀婷嫣頸部砍去,就在這一瞬間,紀婷嫣突然睜開了雙眼,雖然刀已經切進了他 頸際一小半,而且鮮血也在開始迸流,但他卻只是望著那年輕人,在他的眼神之中,有極度深切的哀痛,他口部的形狀,可以叫人感到他是竭力克制著口唇的顫抖。 而自然,紀婷嫣的嘴唇也不能再顫動多久,一秒鍾之後,她就已經身首異處。

此時此刻,易南生早已連站都做不到,他只能趴在地上,看著這一幕幕毫無掩飾的“現場直播”。曾經,身為一個歷史研究者的他,對於古代酷刑也是有一番 認識的,但那卻只是書面上的探討,完全不帶有任何血腥。而如今,他正親眼目睹這一切的發生,而且正在受刑的,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親人,那一種絕望的感覺, 無疑 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他心裏在想,或許,紀婷嫣也會在自己人頭落地的那一刹間,在她還能思想的那一刹間,在她生命終結之前的那一刹間,想到爲什麽會有這 樣的事情發生。公平?正義?正直?勇敢?這一切美好的名詞所代表的意義究竟又是什麽??還是在人類的行爲之中,根本就沒有那些名詞所代表的行爲?還是堅持 這些行爲的,必然會遭到如此悲慘的下場?

他不知道,這一切他都沒有能力再去知道,因爲在接下來的一幕,他只看得見格讚喇嘛拿起了手上的彎月小刀,以宗教之名在紀婷嫣無頭身體上劃出了一道長 長的口 子,然後再灌進水銀。而易南生當然也明白他在做什麽,水銀是可以分解任何物質的液狀金屬,他這樣做是爲了讓皮膚和身體完全分開,以便于他剝削人皮的時候會 變得更加容易。同樣的,這種方法也不是獨創于格讚喇嘛,根據歷史的記載,這種剝皮酷刑曾經見於中國明代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見於明代是因爲洪武皇帝喜歡 用這種方法來處決貪污的大臣,而見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因爲當時的日軍喜歡用這種方法來折磨戰虜。但無論歷史上是怎麽說的都好,這種酷刑都是絕不因該加諸 于紀婷嫣身上的,她不是什麽貪官,也不是什麽戰犯,她只是個耗勁心力去保護自己弟弟的可悲女孩。可對於這個好女孩,命運卻似乎對她異常無情,十多年的生命 結束,他甚至不知自己爲何而死。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做著應該做的事情,或許,她會在最後一霎那覺得,這就是生命,而生命理應就是如此可悲的!

或許人類在心靈的深處都會有著黑暗的一面,只不過有些人把它壓抑,而有些人卻樂得把它無限放大,這一點于格讚喇嘛是,于陳祖義也是。但這世上往往就 是這樣 的不公平,像易南生在這幾個小時裏的所得所見,他看不到一絲的仁慈,他只看到了人性的蕩然無存。尤其是當紀婷嫣一次又一次被蹂躪的時候,這種黑暗的人性更 是被演繹的無以復加。但易南生又能怎麽樣呢??這是歷史,他改變不了,他只能讓那一段段的前世記憶不停的回到他大腦裏。而這種記憶的回歸,在紀婷嫣被剝皮 的一刻已到達了極限,爲此,易南生陷入了某種如癡如幻的精神狀態,而這也是關鍵的,他似乎在這種狀態裏拾回了所有一切輪回前的記憶,在這一瞬間,他看見了 幼小的自己在紀婷嫣的懷抱裏撒嬌,他也看見了紀婷嫣在餵自己吃飯,同時,他甚至記起了自己在前世只做了五年的人,這一切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塊塊的拼圖一樣 正向他靠攏,直到他回憶起了自己前世的一生,直到最後一片拼圖回到了本該屬於它的地方,易南生終于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一句話。。。。

一句紀婷嫣日思夜想,聯係著三世前血脈相連的關鍵話語——“阿姐!”。

有的時候,人生的際遇是很難預料的,比如一件全然不足爲奇的事,發展下去,卻很可能會變成一件不可思議的怪事,像以下所發生的的一連串事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經歷了昨晚那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一連串的問號盤踞了易南生的大腦。。

匆匆吃了點早餐之後,帶上那個怪鼓,易南生立馬就坐上了他的車子去,但對於到底要如何去查,到底要怎麽入手,易南生卻也還是了無頭緒的。。經過了一 輪思索 之後,他決定了去找一個剛好在馬來亞國民大學(university kebangsaan malaysia)任教的大學前輩。

那是一個大易南生七屆的大學學長,名字叫曼蘇(mansor),是個馬來人,今年大概三十六嵗,是東南亞民俗學領域裏的其中一個權威,並且也是國內 有名的 人文教授。他是易南生在一次校友會裏認識的,對於任何古物都特別有興趣也特別有研究,所以易南生決定把那個怪鼓拿去讓他鑑定,希望他可以看出個所以然來。

決定了之後,沒有任何遲疑,開了將近三小時的車,易南生最終還是將車子開到了大學之外,由於他曾經在這裡做過研究,所以人文部的看守員也沒有太過刁難他,問清了理由之後,就這樣由得他迳自走進了辦公大樓去。。

一進曼蘇教授到辦公室裏,易南生就看見他正在把玩一只顔色暗淡的銅碗,而與此同時的,曼蘇教授也向他揮了揮手,笑著和他打招呼。。。

“南生!你怎麽來啦??要看看泰國吞武台王朝的絕世古物嗎??”

易南生搖了搖頭,緊促的說道:“謝謝你教授,古物我不看了,不過我有一樣東西,想請你幫忙鑑定一下”

曼蘇教授聼了易南生的話之後,似乎鑑定的癮頭又被勾了起來,開心的笑著說。。。

“那還不趕快給我看看??”

聽到教授首肯了,易南生趕緊就把那個怪鼓從抱著的箱子裏拿了出來,輕輕的放了在他面前。。

曼蘇教授將那個怪鼓拿了過去,才看了幾眼,便已經露出了十分興奮的神色來,他一面讚嘆,一面訝異的問易南生。。

“南生,你是從什麽地方弄來這東西的??快告訴我。。”

易南生一聼,精神登時爲之一振,他甩了甩手,即刻便把對這個怪鼓所知的一切資料向教授道白。。

“這就玄了!” 曼蘇教授聼完了資料過後,立刻就露出一種無法置信的神情。。。

“你看看鼓背面的文字” 教授用放大鏡把文字放大,讓易南生看個清楚。。

“這可是古藏文,是一種很古老的文字,通常只有西藏苯教的祭司才會用它來施行法術,還好碰巧有一次 在西藏 開研討會的時候我看過它,不然現在我也幫不了你。。”

“你再看看這個” 說罷,曼蘇教授又從書櫃裏找出了一本厚厚的畫冊,打了開來。。

易南生趕緊迎了上去,只見教授翻開了其中一頁,裏面記載著的是一幅拍攝著一個和易南生手上差不多模樣的怪鼓。。。

“那這鼓究竟是要來做什麽的??” 易南生一面對比著畫冊裏的鼓和自己手上的鼓,一面一心二用的向曼蘇教授發問。。

“說出來你一定會感到驚訝” 曼蘇教授倒了一杯紅茶給自己和易南生,然後開始一口氣徐徐而談。。。

“首先,我必須説明的是這鼓的材質,我肯定你一定猜測過,這鼓也許是用某種獸骨來製成的,但在這裡我可以告訴你,那得確是骨,可卻是人骨。基本上來 説的 話,這整個鼓大概都是用人來製造的,它的用途在於讓西藏密教徒修煉忿怒尊或持明尊法時,配合金剛鈴杵來發出 頌讚神靈的鼓聲。像你手上那個, 它就是以人的天靈蓋反扣在一起,然後中間再用白銀雕刻成雪山獅子鑲成鼓架。而上下鼓面都是用人脊背上的皮蒙制而成的。在古西藏,因爲當時的人們相信為製鼓 而亡的人會長期依附在鼓中,並且成爲寺廟 守護靈的關係,所以,只有聖潔處女的皮和骨才可以用以制作鼓皮和鼓身。那也就是爲什麽它會被稱爲人皮鼓的因由”

當易南生聽到“人皮鼓”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思緒裏出現了一個非常恐怖的想法。。

他開始懷疑鼓的來歷。。。

甚至鼓的材質。。。

但他不敢去想,也不懂得怎麽去想,因爲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猜測可能是真的,一股陰冷的寒意就會從他的內心渺渺升起,轉而蔓延到脊椎再到全身。那是一種 籠罩著 血腥的氣息,易南生極度不想把它聯想到任何人身上,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麽,一看到那面鼓,他就會想起紀婷嫣所唱的那首名叫“阿姐鼓”的歌,而一想到 這首歌,他心裏就會升起一種把紀婷嫣和人皮鼓關聯在一起的念頭。就易南生來説,他覺得自己是絕對承受不了真相的,但同時他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他有 有必須去解決的義務。。

沒有任何遲疑,他決定了要回到老祠堂去。。。

“教授,謝謝你的幫忙。。但我實在趕時間,現在就得走了” 易南天強壓自己內心的恐慌,勉強的笑著向
曼蘇教授道別。。

也許是曼蘇教授正在聚精會神地在將那面“人皮鼓”上的文字拓印下來,所以他並沒有發覺易南生的神色有異,聽見易南生說要走,他也只是客套的和易南生喧寒了幾句,就這樣目送他離開。

走出了大學門口後,易南生呆呆的站了一會。他心裏在想,他只是一個歷史研究者,就算紀婷嫣和人皮鼓是相互關聯的,但一切恩怨都因該與他無關,可他那 一陣陣 的錐心之痛,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呢?而紀婷嫣又到底是什麽人呢??還有紀婷嫣口口聲聲的血脈相連,又到底和他有什麽聯係呢??

這一個個的謎團,他怎麽想也想不通,但無論如何,再去拜訪一次那間祠堂,卻是十分有必要的事情。

也許是心情緊張的關係吧,在回到老祠堂的路上,他甚至有幾次就差點車毀人亡,但由於飆車的危險始終抵不過他此刻的目標,所以就算怎麽危險,易南生還是在兩小時內就一路狂奔的回到了老屋。。。

一下車,天已經黑了一半,可能是情緒極度不穩定吧,也不管前面是否有洞坑還是什麽的,他就這樣不顧一切的抱著人皮鼓衝到了內堂裏面。

一進門,看不見紀婷嫣的蹤影,易南生就像是個呆子似的愣了在那裏。。。

“她說會來的。。。她說天黑以前會來的。。” 易南生已經有點精神恍惚,他開始對著那面人皮鼓自言自語。。。

可就在這個時候,易南生突然感覺到脊椎骨後傳來了一陣寒意。。

他回頭一看。。發現原來紀婷嫣早已站在了他背後。。

和昨天一樣,她還是一樣的臉無血色,一樣的眼神深邃。。

“你已經知道這面鼓的來歷了。。。” 紀婷嫣擺弄著她的長髮,冷冰冰的向易南生說道。。

“知道了。。” 易南生點頭示意,心裏一陣緊縮。。

“可我更想知道你的來歷。。” 他繼續問,隨即心臟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知道這件事情是你的宿命,就算你不問,我遲早也會告訴你,只是沒想到速度盡然快了那麽多”

紀婷嫣若有所思的小聲説話,伴隨著一種無奈的神色,她的表情似乎就在昭示著她所付出過的代價。。

“你知道嗎??我等你已經等得太久了。。我是多麽的想再陪伴你幾天。。看看你,摸摸你。。”

“爲什麽?!” 一陣又一陣的疑惑讓易南生失去了耐性,他像個瘋子似的開始對著紀婷嫣咆哮。。

“爲什麽你要等我??爲什麽我會和你血脈相連?爲什麽我的心會疼?你是誰??而我又是你的誰?!!”

“你真的都想知道嗎??” 紀婷嫣強後退了幾步,怔怔的問他。。。

“是的!我迫不及待!!” 易南生堅決的向她作出回應。。

“那好。。” 紀婷嫣突然悲哀的摸了摸他的臉頰,神情裏充滿了不捨 “想明白所有的來龍去脈,最好還是由你自己去看個明白。。”

“看??要怎麽去看??” 易南生的情緒似乎緩和了許多,口吻也逐漸變得輕柔。。

紀婷嫣用手指了指神壇的方向,隨即帶點落寞的柔聲說道:

“神壇那邊有把海盜當年用過的匕首,你去把它拿來。。。”

聽見她那近乎哭泣的聲音,易南生縱然滿腔疑問,但還是照著她的指示把匕首給拿來了。。

“你要的東西。。” 易南生搖晃著匕首,困惑的問道 “那你現在要我怎麽做??”

紀婷嫣表示贊許的點了點頭,然後以一種按耐不住的悲涼心情撫摸著人皮鼓,進而低聲的說:

“把鼓帶有文字的那一面劃破,你就能看見你想要看的。。”

“這樣就可以了?” 易南生似乎覺得過於容易。。

紀婷嫣輕輕的點頭,然後以一種憐惜的目光看著易南生。當他們眼神交匯的一刻,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充斥了他的心,那是一種介於悲痛和溫暖之間的細膩情感,就像陰天的烏雲一樣,總是在下雨和晴天之間徘徊,若隱若現,只能帶給人淡淡的無奈。

但事情還是得解決的,經過了一陣思索之後,易南生還是輕輕地抱起了那面鼓。帶著無盡的情感和痛楚,他拿起了身邊的匕首,靜靜地看著紀婷嫣。只是這次 他沒有 了著急,並且多了份平和。而紀婷嫣也靜靜的看著他,沒有了幽怨,但卻多了一種莫名的心痛。易南生看著這個鼓,撫摸著它淡黃色的鼓面,手指的觸感讓他體會到 了一陣似曾相識的感覺,那種體會,仿佛就好像是已經渴望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但卻又是道不可通過的牆一樣,帶點期待,但卻又異常不安。

就是這樣,過了半響,易南生那拿著匕首的右手,始終還是沒能成功的把任務完成。。。

直到他再次看了紀婷嫣一眼,看見她眼中的淚光,他才突然猛地一刀,戳破那層鼓皮。他慢慢地撥開已經破裂的表層,像是在進行一個神聖的儀式,也像是在迎接一個期待已久的人。。。


人皮鼓 (真實圖像)

老保安員走了以後,一整個老屋便只剩下易南生自己一個人,他看了看手上的精工表,發現時間已經快接近黃昏了。隨意的喝了一罐雀巢咖啡之後,他帶起手套,便開始了他的研究工作。

首先第一個觀察的,是墻上的那些斑駁字畫,爲了能更仔細的看清它們,易南生決定用軟毛刷把上面的灰塵都給掃乾淨。在清理的過程中,他一次又一次的讚 嘆連 連,因爲每當他完成一幅畫的還原工作時,他就發現這些字畫竟然是一幅比一幅的更有價值,此外,他還在裏面發現了數量不小的名家真跡,其中有一幅只剩半張的 瘦金體字帖,竟然還是出自大書法家北宋末代皇帝—宋徽宗的手筆,易南生他心裏在想,如果此畫是原幅的話,那它的價格必然就是天文數字,只可惜它落在了 陳祖義這個海盜王的手上,弄得只剩下殘卷,而價格也已經大大的打了折扣,但對於學術研究方面來説的話,這些字畫,還真的就是一批無價之寶。

想到這裏時,他突然就有一種義憤難平的感覺,因爲這一切事都令人難以想得通!

首先,一個大海盜要那麽多字畫幹什麽?

第二,一個燒殺擄掠的惡人是沒有資格擁有這些藝術品的。

他越想越氣,甚至氣得一個人對著牆壁空喊爆粗。。

“死海盜。。。吊你老母的西啊。。。你是文化傳承的大罪人!!!”

而就在這時候,祠堂的大門突然傳來了“砰砰砰”的一陣響聲,本來還異常憤怒的他,頓時間就嚇了一大跳。。。

“不會那麽邪門吧??才罵了幾句髒話,這個死海盜就報仇來了??”這個想法讓他突然間心裏發毛。。

但和普通人比較起來的話,長期做野外研究的易南生,膽子還是會比較大一些,雖然有點害怕,但他還是保持了足夠的鎮定,慢慢的走向門欄,偷偷的看了一看。。。

他看到大門外,似乎像是站著一個人影

“靠。。” 小聲的罵了一句,易南生才轉開頭來,自言自語的抱怨著:“這個人,拍起門來來怎麽就一點聲 息都沒有?”

易南生那樣的埋怨,其實也只是爲了掩飾他心中的驚恐,他放打開了內門,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向外退了出。而爲什麽是退出去,而不是轉過身,向外走出去 呢??當 時,連他自己也根本未去想一想爲甚麽要這樣做,直到事後追想起來,易南生才發現那是因爲當時他的心中有著極度的恐懼,生怕屋子裏會有甚麽東突然撲向他背 後,令他無法預防之故,所以才會面對著屋子,向外退了出去的。

一直來到了接近大門的距離,易南生才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奔向大門口。

他喘著氣,看到站在門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上下的年輕女生。。

那女生的衣著很樸素,但神情卻很雍容,易南生一看到了那老婦人,便怔了一怔,有點不肯定地問道。。

“你。。是。。人嗎?”

那女生生氣得瞪了他一眼,反問道。。“難道我不是人嗎??”

“哦。。抱歉。。你知道的,荒山野嶺。。所以我才。。。” 易南生苦笑著回應她。。

看見他這個滑稽的樣子,女生不禁笑了出來。。

“真的給你氣死啦。。。
我叫紀婷嫣,今天下午陪你來的那個保安員是我爸爸。。
是他讓我來給你送晚飯的。。
那現在你的門是開還是不開??”

聽到這樣的答案,易南生瞬間就鬆了一口氣,而神態也立時不那麽緊張了,他一邊開門一邊抱歉的說:

“紀小姐,剛剛真的不好意思。。我人地生疏,是有點過分緊張了,有什麽冒犯,還請你多多見諒啊”

紀婷嫣看著易南生那一臉的不好意思,再加上他的聲聲道歉,心腸登時就軟了下來。。。

“也沒什麽冒不冒犯的。。畢竟大家都是陌生人” 她自顧自的搖了搖手上的鉄盒,側身就往內堂走去。。

易南生也沒再說些什麽,只是靜靜的跟在她旁邊,途中,他的雙眼就沒有停止過的去打量她。

夕陽下,她漆黑的長髮就像寶劍般的透著寒人的光芒,臉淒白得像雪,似乎沒有一點血色,易南生心裏在想,是淒豔的日落把她染成這樣??還是她一身的純 白連身 裙把她襯成這樣??這一點他雖然不得而知,但他卻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很薄,仿佛就像是某種絲織的布料一樣,在很久以前,易南生也曾經看過這種布料,但卻是在 博物館裏,如果他的記憶還正確的話,這因該就是中國元代有名的雪蠶絲。。

“你這樣看著我幹嘛??” 紀婷嫣似乎發現了他打量的目光,但臉上還是保持著一百分的莊重。。

可這一種神態看在易南生眼裏,卻使他越發感覺到這女生的氣質實在有點不太尋常,她那有如大家閨秀般的古典美,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不屬於人間一樣。。

“沒什麽。。只是你帶來的飯菜實在是香。。” 易南生借故扯開話題,把重點轉移到了飯菜上。。

紀婷嫣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頭,一邊打開裝晚餐的鉄盒,一邊淡淡的說道:

“看來你也餓了。。其他的不說。。先吃飯吧。。”

而易南生也真的是餓了,看著盒子裏的菜色,他只說了聲謝謝便開始吃了起來。。

“這是麻婆豆腐和辣子雞丁嗎??。。這可是四川名菜啊” 易南生狼吞虎咽的把食物塞進嘴裏,但口中卻還是不停的言語。。

“哦。。是的。。” 紀婷嫣點點頭示意,隨便的敷衍了幾句。。“我們家祖籍川西”

“真的!!” 易南生似乎表現得有點訝異,他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以一種很認真的態度向紀婷嫣説明。。

“那可是個大發現。。你是我第一個在馬來西亞看過祖籍川西的人”

“這片土地上還有很多東西你是沒看過的。。” 紀婷嫣冷冷的回應他,似乎話中有話。。

易南生看出她臉上的不快,但仍然還是在臉上硬擠出笑容來。。“我是有點太激動了。。”

“不。。不” 紀婷嫣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有點過態

“是我失禮了。。” 她摸摸自己臉頰,顯得有些害羞,隨即就是一陣沈默。。

爲了打破僵局,易南生三兩口便把飯菜扒完,然後看著紀婷嫣那有如明月般的瞳仁,微笑著說。。

“我好像還沒正式介紹自己,我叫易南生,二十八嵗,是個研究東亞史的博士生。。”

“哦” 紀婷嫣沈默了一下 “我沒念書也沒工作,現在主要是幫我阿爸做點家務什麽的”

她把音量降低一些,但表現得很可悲,沒有保密的成分,似乎是爲了自己的學歷而感到卑微。。

這次輪到易南生緊張了,他覺得自己很可能就在剛剛傷害了一個女生的自尊。。

“那也沒什麽的。。人的品格比學歷更重要。。” 易南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聼起來柔和,以便可以消除此 刻的尷尬。。

“哦。。不說這個了。。希望我的到來不會幹擾到你的工作” 紀婷嫣開始收斂自己的卑微,勉強的向著易南生微笑。。

“不會。。完全不會,我很榮幸能吃上你做的菜。。” 易南生誠懇的點點頭,懷著新的自信開始另一個話題

“今天下午我和你爸一起發現了一件怪事”

“怎麽樣的怪事啊??” 紀婷嫣有點好奇的問道。。

“説不清” 易南生搖頭表示無奈 “還是讓你你自己看看比較好。。”

說罷他便隨即站了起來,走向神壇的方向,抱起了下午才發現的那個怪鼓,拿到紀婷嫣的面前。。

紀婷嫣接過那個鼓,面帶憂傷之意,將之掂了掂,略看了一眼,然後便將它交回了易南生的手上,冷冷的說道。。。

“因該是古董吧。。不過我不太會欣賞”

在那一瞬間,雖然她説話的口吻突然變得異常冰冷,但透過她那熾熱和抗拒的目光來看的話,易南生似乎發現到了她是在壓抑自己的真實感情,或者這樣說,她很有可能是知道這個鼓的來歷的。

爲了證實自己的假想,易南生再次的把鼓推到了紀婷嫣身邊,指著另一面的那些不知名文字,說道:

“你再仔細看看。。”

他想再次看清楚她的自然反應。。。

可紀婷嫣卻依然緊綳著臉,瞪著易南天的眼睛,她的美貌完全浮現,眼神明亮如月,本來已經夠蒼白的臉孔此刻更是完全失去了血色,她以一種戒備的口吻淡淡的說道。。。

“你在懷疑我??。。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

易南生急忙為自己的目的而辯解。。。

“不當它是古董。。就只當它是藝術品,純粹欣賞可以嗎。。”

也許可能是不由自主的本能反應,過了半響,紀婷嫣總算又勉強地望了一眼,然後伸出她那有如白玉般的手,緩緩的撫摸著鼓的表層皮面,仿佛就像是在撫摸嬰兒一樣,眼神盡是憐惜。。

“它很漂亮。。對吧??” 紀婷嫣本能的問了易南生這個問題。。

她的聲音帶著不知緣由的顫抖,雖然極力保持鎮定,但她臉上只透露出一種情緒,一種微妙而起落不定的恐懼。。。

“是的。。它確實很漂亮,而且極有可能是某個土族的祭祀法器,對於研究考古,歷史和人類學的人來説,它無疑是個珍寶”

易南生以一種學術角度來作答,期望可以平復她那忐忑不安的情緒。。

“哦。。是嗎??” 紀婷嫣幾乎是呆了一樣 “這就是你研究它的動機??”

易南生抿緊雙唇,徐徐的回應。。。“我想。。大概可以這麽說。。”

紀婷嫣向他苦笑了一下,然後不安的聳了聳肩膀,她似乎像是下定決心想要透漏些什麽。。

“你聼過一首叫[阿姐鼓]的西藏民謠嗎??” 她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哦。。好像沒聼過。。” 易南生有點不知所措,他認爲紀婷嫣是在迴避話題。。

可紀婷嫣並沒有理會他的感受,她只是幽幽的繼續著她的説話。。

“我唱給你聼。。聼完過後你就會明白的了。。”

“明白??” 易南生突然有點懷疑自己的聽力是否出現了問題。。

“你會明白的!” 紀婷嫣的回答非常迅速,幾乎是斬釘截鐵般的堅持。。

說罷,她就開始唱了起來。。

“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
在我記事的那年離開了家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想阿姐啊

一直想到阿姐那樣大
我突然間懂得了她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找阿姐啊
瑪尼堆前坐著一位老人
反反覆覆念著一句話

牟嘛呢嘛呢嘛呢叭叭牟

牟嘛呢嘛呢叭叭牟

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
在我記事的那年離開了家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想阿姐啊

一直想到阿姐那樣大
我突然間懂得了她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找阿姐啊
天邊傳來陣陣鼓聲
那是阿姐對我說話

牟嘛呢嘛呢嘛呢叭叭牟

牟嘛呢嘛呢叭叭牟

牟嘛呢嘛呢叭叭牟”

紀婷嫣是唱得那麽的投入,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她那如泣如訴的感情,卻已經完完全全的融入了歌裏面,她仿佛在呢喃一片寂寞的心事,以至整個世界就有如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一樣,也許她曾經經歷過些什麽吧,也或許歌裏的阿姐就是她自己,可這個除了她之外,又有誰還能知道呢??

易南生也不知道,但在一陣有如天籟之音的歌聲前面,他也癡癡的醉了。從小到大,他聼過的音樂不下千首,但像這樣完全被穿透了心坎的,他還是頭一次遭 遇。也 許是紀婷嫣的歌聲感染了他,易南生在聼完歌的一瞬間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莫名悲痛,那是一種猶如心在淌血的刺痛,多少年了,除了他爺爺過世的那一次之外,這是 人生中第二次感受到的切膚之痛。。。

看著紀婷嫣那深邃的瞳孔,易南生的眼淚流了下來,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那麽的熟悉。。。

“我是不是曾經認識你的??爲什麽我的心會那麽的痛??” 他癡癡的問紀婷嫣。。

“因爲我們是血脈相連的。。。” 紀婷嫣也癡癡的回答他。。

“血脈相連??” 易南生一臉不解,紀婷嫣的話語似乎隱藏著些什麽。。。

“你遲早會明白的。。縂有一天。。你會的。。”

“我怎麽可能會啊?!!!!” 易南生的情緒已到達臨界點,甚至已開始有點歇斯底裏。。

但無論他怎麽去問,紀婷嫣卻仍然是不發一語,直到過了差不多半小時之後,她才突然的站了起來。。

“我得回家了。。明天同一個時間再來給你送飯。。” 紀婷嫣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向他告別。。

他也沒再説什麽,他只是默默的目送了她的離開,在這種充滿了疑問的氣氛下,他們相對無言。。

直到紀婷嫣離開了數小時之後,易南生還是搞不清楚她的形容到底意味這什麽,但他卻幾乎沒有任何一絲想要辯駁的意思,也許在他心靈深處,他早就已經認定了自己和紀婷嫣確實是有宿命存在的。。

“但那又會是怎麽樣的宿命呢??”

他一面想著,一面感覺心如刀割,但終究他也只是個人,是人就會敵不過疲倦。。

迷迷糊糊之中,他最後還是睡著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門外也早已是晨光高照。。。

“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事情搞清楚。。”

那是易南生一大早第一句跟自己說的話。。

“終于找到合適的場景了!”

易南生被老保安員帶進那間差不多有六百多年歷史的老祠堂時,心裏就立刻就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身為一個大學東亞史系博士生,這幾天爲了尋找新的論文題材,易南生可沒少流汗。從三天前開始,他就馬不停蹄的頂著烈日,到處一再的去尋訪一系列的老屋。

爲了得到一個絕對適合研究的題材,從西馬半島(west malaysia peninsula)到東馬婆羅州(east malaysia borneo),只要他看見或者聽聞某處“有上百年的老屋”這七個字的訊息,無論所在地有多麽的荒涼,他都會忍著辛苦一間間的去探訪。。

直到這一家老祠堂爲止,他甚至易經連自己都弄不清楚這到底是第幾間了。。

但姑勿論如何,他最終還是找到了這裡—一座位于馬六甲河(sungai melaka)東岸的古老中國式祠堂。。

看著高挂在祠堂大門上並且寫著“陳氏家院”的老舊牌匾,易南生的思緒瞬息間便回到了不久前才剛剛查獲的資料。

根據當地博物館的記載,這一座祠堂在六百多年前便已經存在,而建立起這座建築物的人,更是曾經一度的在歷史上讓整個南洋地區都聞之色變。這個人的名 字叫陳 祖義,是一個大海盜,祖籍廣東潮州,他在明代開國初期,便已經帶同全家逃到南洋入海爲盜。在短短的數十年間,陳祖義從一個盤踞在馬六甲的小幫派變成佔據了 接近整個南中國海航綫的海上霸王。其手下成員在最鼎盛時期超過萬人,戰船近百艘,並且劫掠了超過萬艘以上的過往船只。同時,他也攻陷過五十多座沿海城鎮, 以至南洋一些國家甚至得向其納貢。後來,因爲三寳太監鄭和奉明成祖皇命掃蕩南海的關係,陳祖義才被大明水師活抓並且被押回中國本土處死。而像其他陳祖義在 南洋各地所留下的巢穴一樣,易南生眼前的這一座祠堂,也在長久默默無聞的情況下被茂密的熱帶雨林所湮滅了。

“這個建築物可真不簡單啊。。” 隨著記憶的起伏,易南生開始自言自語。。

老保安員看著易南生那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即關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先生。。你還好嗎??” 老保安員的話語瞬息間就把他的思緒從博物館裏拉回了老屋。。。

“哦。。我還好。。那可以開始參觀了吧。。” 易南生迫不及待的問他。。

“可以的。。。不過因爲這間祠堂的歷史實在是太久了,整體的架構都已經變得很脆弱。。
所以待會上樓的時候,還請務必加倍小心,千萬別隨便碰任何東西”

老保安員淡淡的交代了幾句,笑了笑便把他領到了祠堂的內院。。

走在這異常陰暗的祠堂內部,易南生首先看見的就是一個極寬敞的廳堂。廳堂中的家俬器具一應俱全,但卻都鋪滿了厚厚的灰塵,就易南生作了那麽多年的古 屋研 究,有過那麽多塵土的建築物,他這一輩子也還是頭一次見著。再加上橫樑表面爬滿了大量的野生攀藤植物和密密的蛛網,放眼望去,易南生能看得見的就只有幾只 俯視著他的大蜘蛛。

爲了看得更清楚一點,易南生隨即便打開了手上的電筒。憑著微弱的燈光,他發現了牆上其實還挂著許多字畫,但仔細一看,除了其中一幅七海遊鯨圖之外,其他的畫都是沒有一幅是完整的,再加上牆邊陳列架上的一堆殘破瓷器,易南生在心裏暗暗的為這些文物損失而感到無奈嘆息。

“易先生。。小心!!!” 老保安員突然一聲大喝。。

易南生登時本能的後退了幾步,滿腦子驚慌的看著老保安員。。

“你看看上面,這天花板快墜下來了” 老保安員一臉神色凝重的向他說到。。

他擡頭一看,在橫樑上,很多批蕩都已破裂了,現出了一根一根的小木條,在好些小木條上,還挂滿了蝙蝠。老保安員喝唬的時候,好些蝙蝠都拍打著翅膀,但是不一會,便又靜了下來,仍然是一只一只的倒挂著,用它們充滿邪氣的眼睛,望著橫樑下的兩個不束之客。。。

易南生和老保安員互望了一眼,這樣的情形,實在是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了!

爲了緩和緊張的氣氛,易南生想說幾句開玩笑的話,他想說,這屋子借給電影公司來拍恐怖片,倒真不錯。但是他知道如果說出來的話,老保安員説不準就會大大的不高興。

是以,他忍住了沒有出聲,而老保安員則歎了一聲:“你有信心整理好這間祠堂嗎?”

易南生點了點頭說 “我可以慢慢來,總會將它打掃幹淨的”

老人搖搖頭不置可否,領著他繼續向前走著,可他們一路走,腳下的地板就一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突然,有一條長地板翻了起來,在地板下,足有幾十頭大老鼠,像炸翻天似的竄了出來,四散而去。。。。

不論老保安員是如何的嚴肅謹慎,但當他看到了自地板下竄出了那麽多老鼠之後,他也不禁站定了,搖頭苦笑了起來。。。

而且,由于老鼠的突然受驚和亂奔亂竄,易南生和老保安員也立時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有一頭碩大的老鼠,在竄過一張酸枝神壇之際,“乒”地一聲,撞跌了一個像是手鼓之類的物體,而那鼓之中,自然也因該積滿了塵。但奇怪就在鼓跌落在地 上的一 刻,他們兩個竟然注意到,在鼓的表面竟然沒有絲毫的塵跡,而且看起來好象是剛剛才有人用過一樣。再加上那鼓身的材質非鉄非木非瓷,顔色白裏透黃,並且鼓的 背面還寫著幾個像蝌蚪般的怪異文字,他們兩個登時間就相互起了同一個念頭。。

“用這種奇怪的東西來供奉祖先,陳祖義這海盜還真的是有夠邪門。。”

但邪歸邪,易南生的研究卻也還是得做下去的,他看了看祠堂的四周,然後慢慢的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五十元鈔票,塞到了老保安員的手裏。。

“大叔。。幫個忙吧,我想在這裡住幾天,好好的收集數據” 易南生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意圖表明。。

“你確定??我看這裡不太乾淨。。。” 老保安員有點懷疑的看著他。。

“沒事的,大叔。。我確保不會破壞這裡的東西” 易南生斬釘截鐵的回應他。。

老保安員無奈的搖了搖頭,嘆著氣的說到。。

“好吧。。既然你那麽堅持。。
不過,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的話,可別説阿叔沒提醒過你。。
像這種百年老屋。。最他媽的邪門了。。”

老保安員說著說著,連自己也突然間覺得毛骨悚然了。。

“小弟。。我得走啦。。
三天後我才回來接你。。
媽的。。這裡弄得我周身怪不舒服的。。
接下來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

“大叔。。你慢走。。我會沒事的啦。。” 易南生一邊安撫他的情緒,一邊把他送出門外。。

“好啦。。好啦。。不用送啦。。” 他就這樣向後揮了揮手,唉聲嘆氣的自顧自走出了祠堂,慢慢的消失在易南生的視野之中。。

序–太陽曆

玛雅,一個地球上的最大秘密,一個有如神話般的迷樣民族。。

他們的文明是在一夜之間誕生的,而無獨有偶,也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沒有人知道爲什麽,也沒有人能夠窺探她的全部。人們至今所能掌握的,就是瑪雅人在天文和數學的領域方面曾經达到過很高的成就。

通過长期觀測天象,他們已經能在數千年前就成功的掌握了日食周期和日、月、金星等運行的規律,而與此同時的,他們也掌握了年曆算法,和其他文明的曆法公式不一樣,瑪雅人在计算曆法方面用的數字出奇的大,並且也能准确無誤的預測出两顆行星吻合的準確時間。。。

由於他們的推算是基於太陽的軌跡周期而定斷的,所以瑪雅曆,一般也被人們稱之爲太陽曆。

根據太陽曆上的記載,太陽紀只能循環五次,而從進入公元1992年開始,太陽紀就易經到達了第五個階段。對於這一個階段,瑪雅人的描述並不多,他們 只是僅 僅的推算了20年就停止。對於這一點,人們個說個法,有人說這也許是瑪雅曆法的局限性,同時,也有人說這個曆法根本就不能相信,但姑勿論如何,人類唯一能 肯定的就是,太陽曆在2012年之後就會停止運算,而玛雅人的日历也是到那年为止,從此再没有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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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2年2月15日,日本東京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輕鬆的早晨。細膩浮雲飄蕩在蔚藍的天空中,遠處秀麗的富士山,仿佛就像更換了淡藍色春裝的少女一樣,屹立在雲霧的彼端。

“又是櫻花盛開的時節了!”當我独自一个人,漫步在原宿寬闊的街道上時,望着飛散在周圍的花瓣,我是如此想的。。

爲了所謂的創作靈感,我已經在這個世界名城整整流浪了二十八天。自大學畢業以後,我從沒干過一份體體面面的工作,爲了寫作,我失去了家人對我的信任,也失去朋友對我的耐心。在所有人的眼中,我就是那麽的終日無所事事,像一個幽靈一樣,總是飄蕩于天地之間。

對於這一切的冷嘲熱諷,我本該為自己辯護,但經歷了這多年來的所見所得,到了今時今日,我已經開始對自己感到疑惑,我疑惑自己的信念是否理所當然,我甚至開始相信別人的看法也許是對的。。

但姑勿論如何,這一切對與錯在兩天之後,也就是我的生日,公元2012年2月17日,都將會變得明朗,因爲到了那一天,也許我將停止流浪,轉而選擇從新回到社會上去延續我的人生。。

這一天,我的女友阿綿本該是從對岸的臺灣來到東京陪我過生日的,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天氣巨變,卻使到全世界的航班都大部分停止運行。

而至於我們的約定,也就只能以無限期腰斬來收場。。

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也許世上並沒有一個人可以預測到它的情景。一瞬間的天氣異像,帶來了連日的漫天大雨,再加上太平洋的海底斷層衝擊和北極的過量冰山融化,一波波有如猛獸般的海水,就這樣毫不留情的來到了岸上,佔領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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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2年2月17日,同是日本東京。。

獨自躺在一快因地核變動而倒塌的木墻上,我已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水上漂流了多少個小時。。

帶着一身的疼痛和傷痕,在一片灰色的天氣之下,我度過了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個生日。。。

也許那是白天吧,也可能已經是黑夜了,但在這個太陽已被塵埃所蒙蔽的一刻,黑夜白晝已變得虛無縹緲。。。

“這世界到底怎麽了???” 這是所有包括我在内的生還者都想搞清楚的疑問。。

但在這一個四周都是大水的情況之下,究竟又有誰還能讓我去問呢??

有時候,尤其是像現在這個時候,世界是沒有疑問的。。。

想要知道事實,眼前所見的一切就是事實。。

因爲天已經不再藍。。

而地也已經不再綠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顔色,都變成了灰色。。

干他娘的無盡灰色!!!

而對於此刻的我來説,灰色讓我想起了渴望。。

“我渴望和她一起過生日!!我渴望再次看見他們的容顔!!我渴望回家!!”

我突然渴望着任何我以前都不曾渴望過的東西。。。

然而四周的情況卻已經很明白的告訴了我。。

我完蛋了!!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完蛋了!!!

地球表面的水平綫已經離天空越來越近,近得仿佛就像是要融合在一起一樣。。

那不是什麽海市蜃樓,也不是什麽科幻想象。。

那是真真正正的海和天連成一色!!是大自然昭示着世界末日的嘲笑信號!!

再加上那永無休止的連綿大雨。。。仿佛。。就像是老天要哭盡他所有的眼淚一樣。。

這一滴滴屬於老天的淚珠,它们曾经从广袤的大地向上升腾,滿懷着淨化的渴望,想要讓這片大地看起來更美好一些。。

可生存在大地上的人們又是怎麽回報它們的呢??

我們一次又一次的讓它們帶着劇毒回到天上,我們奢侈,我們自私,我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傷害這個孕育我們的大自然母親。。

所以到了現在,她憤怒了,她讓她的孩子們从茫茫的灰塵中飘飞下来,不再轻轻飏飏,不再象无忧无虑的天使,它們狂暴,它們悲鳴,它們就像是地獄裏的惡魔一樣,要淹沒一切邪惡,甚至壓倒一切衆生。。

而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那到底又是誰的錯?

你的錯?還是我的錯?

都不是!!!

那只是幾十億人類無意中選擇的結果。。。

我們用筷子吃飯,我們開車去上班,林林種種,我們總是做着一些看起來似乎和這場末日災難沒有什麽直接關係的事情。。

但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同樣的。。也都不是。。。

事實是爲了製造我們所用的筷子,我們犧牲了無數的樹木。。

事實是我們開車所排出的廢氣,終日無休的洞穿了天上的臭氧層。。

事實是到了如今這個節骨眼,曾經一切的瑣碎小事都已經通通纍計成了眼前的災難。。

此時此刻。。。。

我多想會有天使從水面或者天上降臨。。

我想讓他仔細聆聽我們即將淹没的心事。。。

讓他知道我們的悔恨,我們的哭泣和我們想還世界一個從新開始的心願。。

可天使他聼得到嗎??

也許他是聼得到的。。。

但對於我這一刻的控訴和懺悔。。。

還在降下的天雨和還是一樣張狂的颶風或許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已經累了,求生意志對我來說早已遙不可及。。

還世界一個開始??

這個奢望已不再屬於我。。

也不再屬於一切已經陸沉的生命。。

因爲。。

我和他們一樣。。

也就只能是這個世界想要遺忘的某個記憶而已。。
。。。。。。。。。。。。。。。。。。。。。。。。。。。。。。。。。。。。。。。。。。。。。。

公元2012年2月18日,陸地已經沉沒。。

世上已不再有天使。。

七月一個日月無光的淩晨,他在武吉免登遇見一個表情幽怨的女鬼

七月的另一個淩晨,他又再次的在同一個地方與這個幽怨的女鬼擦肩而過。

嚴格來說,女鬼算不上怎麽恐怖,樣子也毫無妖艷之處,她額前的頭發執著的蓋著雙眼和臉頰,而且年齡看起來也因該很小,但事實上誰又他媽的知道,她到底多少了。。。

遊魂浪蕩。。這個恐怕連她自己也説不清。。

其實不忌諱的說,這個鬼恐怕很難被稱之爲一般上的鬼。然而,對于他來說,相距很遠他便早已一眼看出,她是個百分之百幽怨的女鬼。從看見她目光閃爍,雙腳飄搖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便有如被電擊一樣。。。

或許他是因該害怕的。。

也或許尖叫顫抖,毛骨悚然是必要的。。

但在那一刻,他的心裏卻沒有一絲恐懼的本能反應。。

他所有能感覺到的。。就只有無限的憐惜。。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象中的鬼。例如長髮達腰,嘴角冒血和一般上的目露兇光。。

但畢竟要明確勾勒出百分之百的女鬼形象,這也許是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的。而他。。就絕對想不起她的頭髮到底有多長。甚至目光到底是怎樣的,他都早已記不真切。。

現在他所能記得的,就只有她並非恐怖這一點。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議,一個大男人,大淩晨竟然遇鬼。。

“昨天在路上同一個女鬼擦肩而過。”他對一個朋友說。

“哇靠,” 朋友應道,”那恐怖嗎?挑那星,你真的有夠衰噢”

“不,不是說這個。” 他目無表情的回應。。

“那。。那。。那是艷鬼咯?”

“幹。。記不得了。。。”

他怔怔的說到 。。。

“表情是怎樣啦,腳碰不碰地上啦,統統都他媽的忘得一干二淨了。”

“莫名其妙啊!” 朋友一臉的懷疑。。

“是莫名其妙。” 他也無置可否

“那麽。。” 朋友顯得興味索然,”你做了什麽嗎?怕嗎?還是像人家說的吐口水,罵髒 話??”

“什麽都沒有做。。” 他說 “僅僅是擦肩而過而已。。。”

她從北邊來,他從南邊去,在七月裏一個日月無光的淩晨,沒有恐懼,沒有驚嚇,甚至沒有一丁點好奇。他想和她說話,哪怕一分鍾也好。想打聽她的身世,也想全盤托出自己的身世。而更重要的是,他想弄清導致2008年7月一個淩晨人和鬼在武吉免登後巷擦肩而過的這一命運原委。

他打從心裏相信,裏面肯定有著遠古時代那有如時光巨輪般震撼的秘密。

也許如此談罷,他可以帶她回家,聊一聊人死後的光景,再順路到墳場去拜一拜她的牌位。弄得好,說不定他還可以和她譜一曲人鬼之戀。

想著,想著,可能性像工地打樁一樣不停的在扣擊他的心扉。。。

如果再一次和這個女鬼碰面,問題是,他又該到底如何向她搭話呢???

也許可以是這樣。。

“你好!你是鬼嗎??和我說說話可以嗎?哪怕在夢裏也好。。。”

過于傻氣,簡直象是在挑戰鬼的本能。。。

“請問,你是來報仇或者來報恩的嗎??又或許你只是普通的遊魂野鬼,剛好經過??”

這也同樣傻裏傻氣。何況他也不清楚實情到底是怎樣的,這樣道白搞不好女鬼還會生氣,隨即從表情幽怨轉而變成面目猙獰。。

他想了好多,判斷到也許還是開門見山好些。例如。。

“你好!你對我來説可是一點都不嚇人哦,你是我心中的女鬼啦。。”

“不成,這更不成。。” 他一路想,一路迷茫。。”恐怕她不會相信我的表白。縱然相信,也未必願同我說什麽話。。。”

她很可能會這樣說:

“即便你不怕我,你和我也是不可能成爲朋友的,因爲我是鬼,但你卻是人。。。” 而這是大有可能的,假如陷入這般境地,他肯定會全然不知所措。

這個打擊說不定一次就會讓他一蹶不振。他已三十嵗了,竟然連鬼都不想和他交朋友,所謂相貌平凡不上不下其實也就只是這麽一回事而已。

也許是你相信有鬼,你便能見鬼的關係。。

在距離第一次相遇以後的第九個黑夜裏,他又在一次的和女鬼擦肩而過,女鬼那虛無縹緲的身體劃過了他的手臂,似有似無,伴隨著柏油路剛鋪好的那一陣陣硝煙氣味,他連向她打聲招呼都未能做到。。。

她身眼神空洞,隱約中好像就是從極度久遠的古老歷史中飄拂而來。。。

她來幹什麽??每次出現都那般的漫無目的,從想象中來看的話,她說不定已經整整在這片土地上遊蕩了數個世紀之久。。。

但有誰會想去知道她的故事呢??又有誰會對一個鬼產生興趣呢??

也許就只有他。。

一個活著卻像鬼一樣落魄的無奈中年男人。。

當然,其實在他肚子裏早就已經設定好滿腹的話題。但不管怎麽說,那話題實在太長,他覺得自己笃定表達不好。。

就是這樣,他所想到的每每都不能實踐。。。

總之,話題是自”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而以”你不覺得這是個感人的故事嗎”結束。。。

有點老土,而且絕對很難”引鬼入勝”。。。

“但不説話。。我又還能怎樣呢??” 他這樣的責問自己。。

“我還能唱歌。。” 他想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帶走傷感
帶不走哭得轉紅了的燈
記憶隨身
延續欠你的戲份
帶走開心
卻帶不走拖手時的體溫
微暖質感
留在臉上還未泯
給一分鍾我靜靜回味
將一生一世翻天覆地
明日已被今天處死
淚存在原爲反映天理
這一分鍾我站在何地
怎麽竟跟你活在一起
原是鏡中花 留在鏡中死
原諒我不記得忘記
誰又帶得走
一塊紀念碑
心中挂著什麽行李”

他的歌聲滄桑而綿長。。。

“你不覺得這是一首令人傷感的歌嗎???”

是的,他本就該這樣向她搭話。。。

縱然。。

他只是個不上不下的落魄男人。。

而縱然。。

她也只是一個無棲無主的幽怨女鬼。。

。。。。。。。。。。。。。。。。。。。。。。。。。。。。。。。。。完

本文妙想天開,還請各位多多容忍。。

chapter 6 在愛我一次(結局編)

慢慢的,三年過去了。。

死去的人已不能再回來,但還活著的人卻必須生存下去。。

爲了逐漸老去的媽媽和奶奶,冬青最終還是回到了居鑾。。

在這三年裏面,她完成了大學藝術學位,成爲了一個自由工作者,雖然表面上她似乎已經走出了那次悲劇的陰影,但其實內心世界裏,也只有她自己清楚知道。。。

藍天。。她是忘不了的。。

有一天,她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閒逛,看見了一位算命的老人坐在了街邊,她面前擺著一張紙,上面寫著:

“天眼算盡紅塵事,原來皆是網中人”

冬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到了算命佬的身邊。。

“小姐,要算命麽?” 老人費力的擡起混濁的眼睛,沙啞的說著。。“算算吧,很准的!”

“好吧。。算算也好。。” 冬青說罷就坐在了老人的面前。。

“小姐,問什麽呢?姻緣,事業,財運。。” 老人像機關槍似的說了一大串。

“尋人。” 冬青冷冷的回應。。

“哦。。。尋人。。” 老人掏出了一張粗糙的紙說:“把他的名字和生辰寫上。”

冬青接過紙,猶豫了一會,只寫了一個“藍”字交了給他。

老人看了看,又把紙遞給冬青 。。。

“把你的名字也寫上吧”

這一次,冬青寫了個“青”字。。。

老人翻了翻三世書,想了很久,慢慢擡起頭說:“你可以見到他。”

冬青開心的笑著說:“謝謝!”

“不過。。。” 老人頓了頓 “你們只能再見一面!”

“爲什麽?” 冬青的笑容凝固住,隨著就是一臉的疑惑。。

“他名字裏有個藍,你名字裏有個青,藍字拆開來就是一草頭邊加上一個監字,而草是青色的,正正應上了你那個青字,整個格局來看的話,就已經很明顯的 昭示了他會為你所監,監禁的監,所以注定你們這輩子都得只能隔山隔水,甚至如果嚴重的話,還可能會陰陽相隔,而如果根據書上來講的話,你們的本是鏡花水 月,三世一輪回,三生見一面,可是錯走奈何橋,他今世追著你來了人,可是命中卻注定你們沒有緣分,可惜可惜,你們今生就只有再見一面的機緣了。。。”

老人一眼堅決的望著她,昏黃的眼睛閃耀著莫名其妙的光芒。。。

“不信你想一想,你們曾經經曆過的事情 ,是不是他擾了你,你又擾了他呢?”

聽到這裏,冬青放下了五十元,然後緩緩的站起,隨即轉身離去。。。

一路上,她都在自言自語。。

“誰擾了誰也沒關系,生離死別也沒關系,只見一面也沒關系。。。
只要,只要讓我再見到他,讓他清清楚楚的站在我面前,讓他再愛我一次,
就一次。。。
一次就夠。。。”

那一年。。冬青,二十一嵗,藍天,如果還活著,二十三嵗

六年後,也就是今天。。。

冬青像往年一樣,又再一次的準時出現在了熱浪島上。。

一切都還是和那年一模一樣,她頸項上戴的,是當年藍天送給她的玉觀音。。

她坐的地方,也依舊是當年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棵椰子樹下。。。

而她身旁放的,也仍然還是藍天最愛的冰凍椰子酒。。

但喝的人卻只剩下她自己一個,她拿著酒杯,望著大海出神。。

“大姐姐,你還在等哥哥回家嗎?”

冬青的思緒在一瞬間就被一股童音喚回。。。

一個小男孩走到了冬青身邊,他就住在附近,每年冬青來的時候,也總是會遇見他。。。

“是啊。。。” 冬青笑著對他說。。

看著小男孩那可愛的模樣,還有他那燦爛的大眼睛,瞬息間,就讓冬青想起了藍天。。。

那個雨天,六年前的今天,藍天也是這麽望著她的。。。

“他真不乖,讓你等了好久噢!”小男孩天真的說到。。。

“嗯!他不乖,等他回來的時候姐姐會好好罵他的!” 冬青摸著他的頭輕聲的細語。。。

“那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小男孩好像很憐惜她。。

也許再小的孩子。。也一樣喜歡漂亮的人。。。

“晚上,今晚就回來。” 冬青迷茫的說到。。。

“騙人,你每次都這樣說!” 小男孩指著天空 “天不是已經快黑了嗎?”

“真的,不信你看那裏!” 冬青隨手指向遠處。。。

“就是他嗎?真的回來了啊!” 小男孩興高采烈的拍著小手。。

遠遠的,一個男生朝她走來。。。

隨著越來越近的距離,冬青最終還是看清了他的面貌。。

三分長的短髮,古銅色的肌膚,劍眉星目的眼睛。。

那不正是藍天嗎??

冬青在這一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只能一路的跑向來人,然後再一路的像個精神病似的高聲呐喊。。

“天。。。是你嗎。。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回來看我了。。。”

突然,天空飄起了細雨,雨滴淋在冬青的臉上,她感覺到一陣暖意。。。

就在這一瞬間,她的眼前變成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唯一能看見的。。就只餘下藍天的樣子。。。

“我愛你”

隱隱約約中,冬青似乎聽見了藍天在對她説話。。

“歐陽冬青。。我愛你。。”

冬青想回應他,但卻無可奈何的發出不了任何聲音。。

她只能留著眼淚,在一聲聲的我愛你中看著他逐漸變小。。

最後。。他變成了一個只有一毛錢大小的光點。。

他就站在那裏,站在時光的深處,站在生命的盡頭,靜靜的,等待著他深愛的冬青。。

到了這一幕,一絲久違的微笑終于在冬青的嘴角綻放,她終于釋放了自己。。同時,也原諒了自己。。

在回程的路上,她想起了算命老人的話。。

或許是宿命,也或許是巧合。。

但如果世上真有三世一輪回的話。。

無論還要再見多少次,抑或還要再傷痛多少次。。

冬青都會不加思索,毫不遲疑的再向藍天重復這一句話。。。

“請你。。。

再愛我一次。。。。”

…………………………………………….全書完

chapter 5 英雄有淚

黑夜的大海是地獄,狂亂的季候風讓海面巨浪翻湧,仿佛就像是在警告一切還在海面上漂流的物體,此刻的它,「生人勿近」。。。

藍天站在救生船的甲板上,全身被海浪打得濕透,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寒冷,這一刻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冬青的笑臉。。

“阿天?精神一點,前面發現有生還者了。。
趕快拿裝備,準備下海!!!

一個穿著隊長服色的中年人冷不防的把他喚回了現實。。

“記住。。半小時內無論如何都得回到船上。。
今晚的海面和天氣情況實在是太惡劣了。。
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不然遲了。。
我們可能連自己的命都得賠進去。。
我答應過你爸的。。我們都得活著回家!!!”

“是!!長官” 藍天即可立正回應。。

收起了對冬青的不舍,他把氧氣筒挂在了背上之後,就這樣拿著探照燈跳到了海裏。。

有些事情不經歷過是不知道兇險的,藍天下到了海中之後,才發現到人力在大自然面前竟是那麽的渺小,循著探照燈的微弱光芒,藍天搜尋到了他的第一個目標,一個還帶著救生圈在海中掙紮的男人。。

沒有任何遲疑,藍天即刻便遊了過去,可能是海水實在太過漆黑,當他逐漸接近目標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等待救援的人不只一個,而是四個。。

他心知在半小時內絕對不能完成眼前的任務,但他有信念,信念使到他在這一瞬間做出了一個無畏的決定,他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眼前的生命,就算要賠上自己,他也決定認了。

而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把人救到船上。。

一個,兩個,三個。。

在短短的二十分鈡內,藍天已經救起了三條人命。。

但限定的時間已經快接近完結了,再加上風暴越演越烈,救援隊已經不可能在把任務執行下去。。

雖然無奈,但爲了不讓更多的人再遇難,隊長決定終止任務。。

他拿著對講機大聲的發出指示。。

“我是隊長。。
所有海防隊員必須在兩分鐘內回到船上,
我再說一次。。是兩分鈡!!!”

也許隊員們都已經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不到一分鐘,所有人聽到了指示過後都回到了甲板上。。

除了一個人。。。藍天。。

他始終不肯上船。。

“對不起隊長。。這次我不能接受命令。。
我負責的區域還有一個女人沒被救上。。
我得回去!!!”

“混帳!!!” 隊長在甲板上咆哮。。“你趕快給我上來!!這是命令,你沒得選擇!!!”

“隊長。。我知道我很愚蠢,但我實在沒辦法看著有生命在我眼前死去。。
我從來都不敢不聼你的話,但這次我必須這樣做。。我得完成任務!!
如果我回不來的話。。
求隊長你告訴我爸媽,我對不起他們。。。
還有。。有個女孩叫歐陽冬青。。她因該還在島上。。
請務必告訴她。。。
我愛她!!!”

“這是命令!!!” 隊長再次呐喊。。

可這次藍天已不再聼得見,因爲他已經頭也不回的就往沈船的方向遊去,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隊長的視野裏。。

“笨蛋。。你這個笨蛋。。”

此時此刻。。隊長的雙眼早已滿是淚光。。

之後,剩下的那個女人並沒有被救上來。。

而救人的人。。也同樣再也不曾回過來。。。

唯一能回來的。。就只剩下他那早已被海水浸泡過度而變得渾身蒼白的遺體。。

雖然已是親眼目睹,但冬青還是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

她始終一個人傻愣愣的在海灘上等著。。

等了一天又一天。。

等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無數的曾經轉眼化作過眼雲煙。。

直到無數的誓言最終一炬成灰。。。

她仍然是孤獨的站在海邊的懸崖上。。

但身邊。。

早已沒有藍天。。

chapter 4 不得不為之事

人生縂有一些事情是不能不做的。。

如果能讓藍天在選一次的話。。他絕對還是會勇往直前的。。

潛完水的那一晚,天空下起了小雨,藍天和冬青吃過了晚飯之後,跑到了海邊的酒吧去閒聊。。

“冬青。。你喝過椰子酒嗎??” 藍天摸著她那柔順的長髮,輕輕的問到。。

“沒有。。從小到大。。我都沒喝過酒的。。而且,那不是印度人喝的嗎??” 冬青閉著雙眼,微微呢喃。。

“誰說的??
我跟你說。。椰子酒太香了。。
尤其是剛剛收集好還沒發酵的那一種。。
把它拿去冰箱裏冷凍,然後在小口小口的喝。。
哇靠。。那個感覺。。
仿佛就像是在喝將強版的Malibu白色蘭姆酒(white rum)一樣。。
有多甜你就別提了。。
哈哈。。今晚那麽高興。。
我們一定得喝一杯。。”

聼著藍天的細述,冬青倒是開始有了一點想嘗嘗的感覺,她心裏在想。。

“我都十八嵗了。。喝一點點因該沒什麽問題吧??”

想著想著,一杯冰凍的椰子酒就已經送了上來,經過了良久的思索,冬青最終還是淺淺的嘗了一小口。。

而就是這一小口,立馬就證明了藍天的話確實所言非虛,雖然味道並非藍天說的那麽甜,但卻異常的香,那一種香,是完全天然的,就有如熱帶島嶼有生俱來 的氣味一樣,是一種混合了水果,香料,海水和鮮花的南海風情,雖然冬青喝得很少,可是瞬息間她就感覺到了全身毛孔散開的那種極度舒服。。

藍天望著她,發現她真的是美女那一類,可能從小就不太曬太陽的關係,皮膚白裏透紅,再加上一雙鬥大的眼睛,還有眉宇間那種小家碧玉的風情萬種,藍天看著看著,整個人就呆了過去。。

冬青見他看著自己看得出神,有點不自在的說:“看什麽啊??。。小色狼”

藍天一邊喝酒一邊笑著說:“看你漂亮啊。。剛剛酒吧老闆還誇你漂亮呢!”

“我不信。。你騙鬼吃豆腐” 說罷就撒嬌著擰了藍天的手臂一下。。

就在這樣嬉笑怒駡的情景中,藍天的手機卻突然間響了起來,他一接聼完之後,馬上就一臉的神色凝重。。

半響,藍天都沒說話。冬青擡頭發現他以一種極哀傷的表情看著她,和她下午看見的藍天截然不同

“冬青。。我得走了。。”

“怎麽啦?”冬青不知所措的問到。。

“西部海域出了問題” 藍天冷冷地說:“東北季候風在剛剛提前來到,可能是消息還沒來得急發佈,有些漁民已經出海了,那裏雖然是捕魚的區域,但暗礁衆多,再加上狂猛的季候風,漁船很可能會偏離本來的航綫,甚至。。”

“甚至什麽?” 冬青顯得異常急切。。

“甚至會沈船!!” 藍天猛地站了起來,擠翻了凳子,一臉無奈的說:“我得走了,得出海救人。。”

“可是。。。
可是你不是說很可能會沈船嗎??
風浪那麽大。。你還要下海救人??”

冬青再也憋不住心裏的擔憂,扯了扯嘴角哭了起來。。

“我們才第一天在一起。。你就要抛下我嗎??
就當爲了我。。你不要去好嗎??
我不讓你去。。”

“我是海防隊員” 藍天斬釘截鐵,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已經表露出了他無畏的勇氣。。

他走到冬青身旁,緊緊地抱著她。。。

“人終有一些不可不為之事,那是我老爸從小就教我的。。
如果我今晚不去的話,那漁船上的人該怎麽辦,我的隊友又該怎麽 辦。。
我不想看見孩子沒有爸爸,也不想看見白髮人送黑髮人。。
拯救海難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良心。。
冬青。。這一次。。
原諒我不能聼你的。。”

藍天接著吻了冬青的額頭一下,然後在她耳邊輕聲的叮嚀。。。

“在酒店呆到天亮,等風暴過去了再出來,然後到海灘等著我。。
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冬青茫然的點點頭,她找不到一個説服他的理由。。

藍天把他的外套穿在了身上,不舍得看了她一眼,站起來轉身就走出酒吧門外。。。

冬青突然回過神,抓住他說:“天,你別走!”

他轉過身,不敢看冬青的眼睛,只是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說:

“這些都是人命,我不敢不去,也不能不去。。。”

“人生總有一些事情。。是不可不為的!!” 藍天再次無奈的說了這句話。。

“那你帶我一起走!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塊!!” 冬青猛地抱緊了他,死死的攥著他的手。。

藍天的背顫了顫,雨水滴答滴答的擊打在他們身上,狂風和黑夜顯得格外陰沈,命運讓他們在相戀的第一天就站在了生死之間。。。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沈默了片刻,他咬咬牙甩開了冬青的手,向前跑了出去。

“不要!” 冬青嘶聲竭力的喊著,頂著暴雨在背後追趕著他。。

但她始終只是個女人,劇烈的狂風把她吹到了在地上。。

他漸行漸遠,冬青泣不成聲。

她心裏知道,今夜他也許要離開她了,而且很可能從此就走出她的生命。

然而,已經跑到遠處的藍天突然停駐,他扭身跑了回來,冬青欣喜的望著他,他緊緊的把冬青抱在懷裏。

他們哭泣著擁抱,仿佛就像是要把對方融入自己身體裏面一樣。。

“來。。這是我的護身符,現在給你。。觀音菩薩會保佑我們的。。。”

藍天順勢就把一枚玉觀音塞到了她口袋裏去。。

就在這一刻,在那狂風暴雨的夜裏,藍天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

冬青呆呆的望著夜空,一種奇特的感覺慢慢湧出,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觸,從頭到腳都是酥軟。。

原來接吻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月光交織著紛亂的雨水,冬青慢慢閉上眼睛。

這是她的初吻。

“歐陽冬青。。。”藍天第一次這樣叫她。

“嗯?”她仿佛還在夢中。。。

“我愛你!”藍天盯著她的眼睛堅定而低沈的說。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鬆開了她,回身就向海港跑去。。。

風暴不見了,黑夜也不見了,一切一切就猶如瞬間消失,她坐在地上望著藍天慢慢遠去的背影,耳邊轟鳴著那三個字。。。

“我愛你!!!”

chapter 3 如果。愛

回到了酒店之後,冬青一夜無眠,因爲只要她一閉上眼睛,藍天那有如春天一般的笑臉就會出現在她眼前,雖然說藍天實在是個帥哥,但卻也還不是她平生所 見的第一個,她還記得很清楚,就在高二那一年,曾經有過一個又帥又聰明的學長追求她,而那個學長正好又是學校的籃球隊長,簡單一點來説,完全可以算得上是 文武雙全,可她自己卻不知道犯了什麽毛病,其他女同學夢寐以求的事情,她竟然就連一丁點想要擁有的欲望都沒用,直到有一次,那個學長鼓起了勇氣送了一束玫 瑰花給她,可她卻不加思索的就拒絕了別人的好意,並且還說了一番很至今還令學同學們津津樂道的話。。

她還記得話是這麽講的。。

“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們都說我是萬年冰山。。
但就算我是,也只能是乾冰。。
乾冰只能消失在空氣裏。。
但卻永遠都不會融化在你手裏。。
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乾淨利落,詞鋒如箭。。這就是冬青。。

可到了現在,她卻發現自己不僅不再是乾冰,而且還慢慢的變成了水。。

變成了一瓶已經被煮燙的水。。而負責煮水的人,正是藍天這個男生。。。

她甚至已經開始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經愛上了他?

她越想就越茫然,迷迷蒙蒙中,她甚至還聽到了十六嵗那年中文老師給她背誦的宋詞《一剪梅》。。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裡面所說的。。不正正就是她現在的心情嗎。

也許。。她還真的是愛上了他。。

但姑勿論如何。。在滾燙的翻轉思緒中,冬青還是勉強的捱到了第二天中午。。

沒有任何遲疑,她草草的吃過午飯之後,就一溜煙的跑到了海灘裏去。。

可藍天竟然比她更早,在她到達海灘之前,藍天其實早已躺在了椰樹下的吊牀上靜靜的等她。。

海灘上風景如畫,看著藍天臉上那開心的笑著,冬青在一刹那突然覺得這樣的畫面其實美麗而不真實。

“你終于來了。。呵呵。。謝謝你賞臉哦。。” 藍天笑著說到。。

“別自以爲是了。。我剛好經過而已” 冬青紅著臉辯解。。

“沒關係啦。。反正不管怎麽樣。。你還是來了。。
來了就好。。
走。。。我帶你去看點東西。。”

藍天不由分説的就牽起了冬青的手,頭也不回的拉著她往前走。。

而冬青竟然也沒有一絲的抗拒,她低著頭就這樣讓她那不受控制的雙腳隨著藍天前進。。

可雖然是這樣,但她口中卻沒有停止發問。。

“你到底想帶我去看什麽啦??”

“帶你去浮潛。。去看看海底花園。。” 藍天不加闡述的直接回答。。

“浮潛??”

“就是 skin dive 啦,不帶潛水頭盔和潛水衣,僅帶面罩、橡皮腳掌和一副呼吸裝置在相當深度下遊泳”

“哦。。原來是這樣子的。。。”

“可是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小case而已。。你別忘了我是海防隊的。。大海就是我第二個家噢。。”

“聼起來還蠻有道理的。。好吧!!就相信你一次”

他們兩個人,在這一問一答之間很快就來到了深水區。。

在潛水服務店拿了裝備之後,冬青和藍天,就這樣懷著勇氣,帶著他們有如青蘋果般剛萌芽的純純愛情,走向了絢麗的海底世界。。

熱浪島由於外圍海域都是珊瑚礁,所以裡頭的珊瑚種類超過五百種,而魚類也差不多接近有一千三百多種。再加上加上這裡澄淨並且能見度極高的水質,冬青 一下到海裏,立刻就可以感受到被溫暖海水包圍的感覺,而且海面風平浪靜,他們遊起泳來就有如熱戀中的小醜魚一樣,一雙一對的遨遊在密密麻麻的珊瑚海之 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時,藍天帶著她,看遍了大半個海域,像豆娘魚、蝶魚、雀鯛、大鸚鯛都看遍了,最後,直到冬青開始感覺到氣力不支,他們兩個才回到了海岸上。。

熱浪島的黃昏是很美的,坐在沙灘上看著傍晚的彩霞,冬青感覺到眼前的夕陽就像是一顆很大很大的蛋黃一樣。。

也不知道是否太過興奮了,她突然間就抱緊了身邊的藍天。。

“你就是我的大蛋黃。。”

“大蛋黃???” 或許是讓突如其來的擁抱衝昏了頭,藍天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對。。就是你了。。可以嗎??” 冬青羞澀的問到。。

“可以。。。”

隱隱約約間,兩個人的身影已經靠在了一起,伴隨著海面刮起的微涼海風,冬青的長髮飄了起來。。

這一刻。。。

藍天癡了。。

他甚至不能相信自己已經得到了她,但對于冬青來説,其實她的母愛本能,早就已經被他激起了。。

可能是因爲她讀懂了他的心聲吧,也可能是被他的無畏所感染,或者僅僅只是因爲他可以這樣,在自己難過的時候微笑著陪伴在身邊。

這種感情細細碎碎說不清楚,可以解釋成各式各樣的答案,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這就是愛。

愛情是無需解釋一錘定音的。

比如她和他。

chapter 2 兩個人的世界

入夜,彩霞夕照,晚風拂面,飯店前已開始點燃熊熊火把。。。

冬青沿著海灘漫步,手上拿著一瓶可樂,伴隨著露天音樂酒吧的藍調音樂,她邊小酌邊觀賞滿天鬥大的星星,帶點微醺,等待著讓她甜了一個下午的大男生藍天。。。

可就在一瞬間。。冬青的思緒就被一股熟悉的聲音給打斷了。。

“傻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來人正是藍天,她肖想了整個下午的藍天。。

“白癡。。幹嘛那麽大聲説話啊??
這個海灘是你家的嗎??來了就得等你啊。。
你很無聊好不好。。我來是想警告你。。
不准再說我傻。。
而且我也不是瓜,更不是蛋!!”

冬青一臉懊惱但又帶點害羞的說著。。

半響,藍天都沒回話。。。

冬青擡頭發現他以一種極溫柔的表情看著她,和下午在沙灘看見那個嬉皮笑臉的大男生截然不同,仿佛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怎麽了?”冬青不知所措的問道。。。

“你剛剛的那個表情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藍天像個小孩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呵呵。。剛剛對不起啦。。
我保證以後都只叫你的名字。。
你叫冬青是吧??
那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難道是青色的冬瓜??”

“冬瓜???怎麽可能啊??你還真的是有夠無聊。。” 冬青嘟起小嘴,露出一臉的無奈。。

“那冬青到底藏著什麽含義啊??” 藍天接著問。。

“那是我外公給我取的名字。。” 聼著藍天的提問, 冬青的思緒瞬息間就回到了過去。。
“冬青是一種藥草。。冬青草你聼過嗎??
我還記得外公曾經和我說過。。
冬青草的葉子乃中藥佳品,味雖苦澀,但卻有清熱解毒,涼血止血之功效。。。
因爲它屬於喬木科。。常年冬月青翠。。
故名冬青。。。”

藍天望著冬青的目光,似乎也一樣的墮進了她的回憶之中。。

“常綠喬木,冬月青翠。。這個太有意思了。。
你外公是幹什麽的??他怎麽懂得那麽多??”

冬青柔聲回答。。
“他以前曾經是個中醫。。
也因該是這樣。。
所以他才會想到替我取這麽一個名字。。
我想。。他大概是希望我和冬青草一樣。。
常年翠綠的生活下去吧。。
我好想他。。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呢??”

說著說著。。冬青的雙眼突然間流下了眼淚。。

“怎麽哭了。。” 藍天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想知道他好不好。。去看看他不就好了嗎??”

“看不到了。。” 冬青哭得更大聲了,使勁捶著他的肩膀說:“外公他去世了。。以後都不會回來了,怎麽看他啊??”

看著傷心的冬青,藍天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溫柔的說道。。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不知道你外公已經不在了。。
你不要傷心了好嗎??我最怕女生的眼淚了。。
不如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傳説。。
你不要再哭了好嗎??”

一聽到傳説這兩個字,剛剛才哭得昏天暗地的冬青,一瞬間就被好奇心給勾了起來。。

“什麽傳説啊??” 冬青傻傻的問到。。

“記得我今天下午跟你說過這個海灘的名字叫「水晶沙灘」嗎??”

冬青點點頭表示記得。。

“這個名字是有一段傳説的。。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
海中女神曾經愛上了這個島嶼上的其中一個年輕漁民。。
但因爲仙凡有別。。所以她始終不能親口把心中的愛告訴他。。
而女神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每天無日無夜的坐在海灘上守護著他。。
用自己的法力,讓這個年輕漁民每天都能魚獲豐滿,平安歸來。。
直至有一次。。。因爲海嘯的關係,年輕人和其他島民都讓巨浪給捲入了海裏。。
而女神爲了挽救她的心上人和其他島民,她幾乎毫不猶豫的就用盡了她的法力去讓他們重生。。
直到仙氣已經耗盡,直到她的身體已經開始逐漸分解,她才無可奈何的停頓了下來。。
慢慢的。。她的元神幻化成了無數猶如水晶般的光芒。。散播到了整個沙灘。。
仿佛,就連她灰飛煙滅的一刻。。她還是放不下心上的那個男人。。
後來。。爲了紀念她的功德。。島民們就開始把這個沙灘稱之爲「水晶沙灘」。。”

說完之後,藍天如釋重負,露出了孩子般的燦爛笑容,他認真的樣子讓冬青想起了白天的太陽,今天下午,藍天才剛剛讓她樂得如同喝蜜糖一樣,而現在,他 又再一 次的讓冬青從孤單的憂鬱中走出。冬青突然間覺得,如果她是海中女神的話,也許她也一樣會犧牲自己來拯救心上人,因爲眼前的這個大男生,已經在不知不覺之 中,在不超過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裏面,走進了她的心裏。。

隨著一陣晚風的襲來,冬青逐漸感覺到肩膀已被藍天給攥得酸了,她輕輕掙了一下,挂著淚笑著說:

“謝謝你的故事。。我從沒想過這裡會有一個那麽淒麗的傳説。。”

藍天沒鬆開手,反而更用力,他看著冬青的眼睛,徐徐的說:

“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怎麽樣,都不要再隨便哭泣了。。
你長得那麽美麗。。是因該要常常笑的。。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真的。。
也許這樣吧。。明天下午你再到這裡來。。
然後,我帶你去一個天下間最美的花園。。”

冬青突然感覺到他目光的灼熱,這種熱度透過了藍天的手傳到了她全身,讓她有種被點燃的感覺。

“我答應你。。” 冬青恍惚的回應,其實她並不明白藍天的這個要求到底意味著什麽,但他的態度和剛剛表現得很不一樣,冬青突然覺得有一些事情在她懵懵懂懂之間就已經産生了,而藍天一定明白到了一些什麽她還不明白的東西。。

至少。。。

目前她還不懂。。

或者說。。

她還沒准備好去懂。。。

過了良久良久。。兩個人就像被點了穴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連酒吧的夥計都在開始打烊了,他們才意識到時間已是深夜。。

“夜了,我該回去了。。” 冬青終于打破沈默。。

“那我送你回去。。” 藍天像是懇求似的説到。。

可冬青並沒有答應他的要求,本性的靦點讓她下意識的揮了揮手。。

“沒差。。我住的旅店就在前面而已。。自己走就可以了。。
但無論如何。。
謝謝你今晚的陪伴。。
明天如果有緣的話。。
我們再見。。”

“噢。。那就這樣吧。。
不過。。小冬青。。
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的!!!
再見!”

藍天突然沖她眨了眨眼,然後就這樣潇灑地走了出去。。。

這就是她和她的第二次相遇。。

兩個人的世界,二十嵗和十八嵗,彼此攜著宿命與機緣,不經意的走到對方身邊,說幾句話,做幾件事,然後就改變了往後的一生。。

索引–傳説

晴空萬裏,椰影婆娑,一望無際的雪白沙灘,一個個古銅肌膚的陽光男女,還有那幾乎就要海天一色的蔚藍海水。。。

這就是熱浪島(Pulau Redang),一個屬於馬來西亞的人間樂土,一個位于南中國海域上的絕色明珠。。。

而同樣無獨有偶的,和其他少數幾個還殘留在地球上的夢幻島嶼一樣,這個小小的海島,也曾經有過無數的美麗傳說。。。

説到傳説,如果是依據一般人的普遍思想來定義的話,它其實就跟童話沒有兩樣,聼起來總像是發生在遠古時代一樣,很動人,卻也很虛幻

但如果是對於那些曾經親身經歷過故事的人來説。。。

傳説。。。也許就和昨天一樣。。一點也不虛幻。。甚至還可能很傷感。。

而冬青這一個女孩,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她總是會風雨不改的在五月中時節單獨出現, 然後在兩個星期後又會獨自離開。。

每次來到,她都是靜靜的一個人坐在沙灘上,一臉憂愁的望著大海,然後一坐就是七八小時,仿佛,就好像是在盼望著某些東西一樣。。

而她的一舉一動,也早已成爲島上遊客的一個謎團。。

他們好奇她的冷酷,因爲她從來也不與誰説話,他們在猜測她的憂鬱,因爲她總是臉帶神傷。。

但這一切也只僅限于遊客而已。。

對於島上的長期居民,他們對她並不陌生。。

六年前發生過的事情,他們大多數人都曾經親眼目睹,甚至還歷歷在目。。

但也許是事情發生得太過慘烈,也可能是他們心中還存有顧慮。。

反正,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再提起。。

而這一次,也同樣是五月時分,如同往年一樣,冬青還是不早不遲的出現了在這裡。。

雖然已經六年了,但只要她一閉上眼睛的時候,她仿佛還是能很清楚地見到那個滿身海水的大男生正怔怔的看著她,就像多年以前一樣,他的目光並沒有因爲時間的累積而模糊,相反的,逝去的一切卻像光一樣不停的穿過時間來深深地烙印在她心裏,以至她永世不忘。。。

也許會有人說她鑽牛角尖。。

可她真的偏執嗎??她真的放不下嗎??她真的原地踏步嗎??

可能是的。。。

但即使讓她知道那一年會發生什麽事情,即使讓她再重新選擇一百次,她還是會期盼他在那天准時出現。。

選擇在十八嵗那一年再次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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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相遇

冬青的爸爸在她四嵗那一年就過世了,從小到大,她都是跟媽媽和身體虛弱的奶奶相依爲命,一家半個店面的雜貨店就是冬青一家生活的唯一來源。也因爲家 境的關 係,冬青從來都不曾去過任何除了家裏和學校之外的地方。在外人看來,也許會覺得三個女人撐起一個家是蠻苦的,但冬青她卻從來不曾覺得有任何的不幸,對于她 來説,沒去過天堂,地獄也是好的。

而她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幸福,是在她十八嵗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贏得了學校中六徵文大賽的亞軍,雖然獎金只有區區的一百元,但真正令她感到興奮的,是除了錢之外,她還另外得到了一份在七天後出發的單人旅遊熱浪島免費配套,爲了這個,她甚至整整傻笑了一個晚上,連奶奶看見了,都開始懷疑她腦筋裏是否出了什麽問題。。

但冬青的奶奶不知道,這可是她夢寐以求了多年的夙願,從小,她就在書本和人家口中聽説了這個被稱爲“天堂”的地方,在加上她自己從照片上的想象,在她十一嵗的那一年,她就已經把熱浪島當成了可以讓她得到幸福的地方。。

直到如今,以往的想象轉眼間就快實現了,她的內心感受,實在就跟到了天堂沒有什麽兩樣。。。

慢慢的,一個禮拜終于過去了,經過了三個多小時的巴士之旅,再加上半個小時的渡輪,她。。冬青,最終還是來到了“天堂”。。

從她第一步踏上熱浪島開始。。

她所能看見的,就是一望無際的白色沙灘和碧海藍天。。

這一切看在冬青的眼裏,仿佛就跟夢境一樣。。。

她甚至已經忘記了還得到旅館去辦入住手續。。

站在細白柔軟的細沙。。冬青開始不停的自言自語。。

“沒想到真的那麽夢幻。。。
如果世上真的有天堂的話。。
我想。。那這裡大概就是天堂的縮影吧。。”

“傻瓜。。。這叫「水晶沙灘」,是全島最精華的地方啦”

一道男聲突然就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幹嘛叫我傻瓜。。
沒禮貌!!”

冬青懊惱的就轉頭把話回了過去。。

可是當她看清楚對方樣子的時候,一個有如陽光般的笑臉出現了在她眼前。。。

三分長的短髮,古銅色的肌膚再加上一雙劍眉星目的眼睛,頃刻間,冬青突然就覺得眼前這個男生其實還蠻好看的。。。

“好啦。。是我沒禮貌。。跟你說聲對不起行不行。。”
男生笑著向冬青道歉並且隨即報上名字 “我姓藍,單名一個天字,二十嵗,彭亨關丹人(Pahang, Kuantan)。。
是這裡的國家海防隊隊員。。
你呢。。美女^^。。你叫什麽名字啊??”

雖然人不應只看外貌,但長得帥的男生就是會讓人更願意去了解他的內在,于是便更容易的被發現優點,而眼前這個叫藍天的男生正是這種人的最好例子,只要短短的一瞬間,就已經讓冬青開始對他產生了好感。。

“好啦。。原諒你。。但是以後不准在叫我傻瓜
我叫冬青。。姓歐陽。。十八嵗,柔佛居鑾人(Johor, kluang)
第一次來到熱浪島。。
呵呵。。藍天。。藍天。。
你的名字還真有趣啊”

聽到冬青這樣的比喻之後,藍天笑得更燦爛了。。

“哈哈。。是很有趣的。。
那是我老爸給我起的名字,他要我像藍天一樣的開朗。。
而剛好我們家又姓藍。。
說真的。。你的名字也很有趣啊。。
冬青。。冬青。。
一聼進去就覺得可愛。。”

“可愛。。??” 冬青的臉霎時間就紅了起來

“哈哈哈哈。。你真的很有趣。。
說你的名字可愛。。你幹嘛害羞啊??
不過説實在的。。
真的很高興認識你”

藍天打趣地說著, 隨即看了看手上的表,接著就是一陣緊張。。

“糟糕。。快十二點了。。
不好意思。。小妹妹。。
不能在跟你聊下去了。。
我得趕回去訓練。。
如果你晚上有空的話,
我們在這裡繼續聊。。
我先走了。。等你。。再見”

“哦。。再見。。” 冬青輕聲地回應。。

“哦。。對了” 才回頭走了幾步,藍天又把頭轉了過來 “你剛剛說以後都不准再叫你傻瓜是嗎??”

冬青點頭示意 “你記得就好了。。呵呵”

“我一定會記住的,以後我都不叫你傻瓜。。我就叫你傻蛋。。哈哈哈”

“臭藍天。。你才是傻蛋!!!” 看著藍天逐漸遠走的背影,冬青只能自個兒生氣,但與其說生氣,其實更多的卻是一絲絲有如蜜糖般的甜甜滋味。。

他和她。。。就在這一個椰影搖曳的五月時節裏,第一次相遇了。。

那一年,冬青十八嵗,藍天二十嵗。。


一炮,兩炮,三炮
是類似火花飛濺的聲音 ,迅猛,急切
即使是在風起雲湧的海嘯天裏
我也知道,是時候讓升起骷髏旗了。。

等不到風雨的過去,也等不到大霧的散開
像按耐不住的激情,像毫不遲疑的渴望
我們穿過風暴,讓無邊無際的大海率先明亮起來

自由,自由
風在比海灣更遠的地方,呼喚我們的名號
我們是海盜,永不妥協的海盜
左手拿著火槍,右手抱著酒瓶。。
我們熱愛自由,劫富濟貧。。
即使我們已在海軍砲火的包圍下。。
即使這場浩劫很可能永遠不會停止
但兄弟們。。
我們的戰船是永不沈沒的。。
它會像天上的太陽一樣。。
永遠為我們這些始終自由的亡魂。。
高聲詠唱。。

有人在唱海盜之歌。。
開始是一個人在唱
接著,是越來越多的人在唱
然後海浪參與了進來,風暴也參與了進來
然後
各處熱愛自由的人們都參與了進來。。
我們一起唱。。

——The king and his men 國王和他的衛兵
stole the queen from her bed 將王後從床上搶走
and bound her in her Bones. 綁住了她的骨頭
The seas be ours 海是我們的
and by the powers 憑著它的力量
where we will we’ll roam. 我們自由的航行

Yo, ho, haul together.呀,呼,一起拉呀
hoist the colors high. 高高升起旗幟
Heave ho, 嘿,呼
thieves and beggars, 盜賊們和乞丐們
never shall we die. 我們永遠不會死去

The bell has been raised 鈴聲響起
from it’s watery grave… 從它水的墓中
Do you hear it’s sepulchral tone? 可否聽見它墳墓般的聲音
We are a call to all, 我們聽從一個召喚
pay head the squall 順著狂風
and turn your sail toward home! 返程駛向家

Yo, ho, haul together.呀,呼,一起拉呀
hoist the colors high. 高高升起旗幟
Heave ho, 嘿,呼
thieves and beggars, 盜賊們和乞丐們
never say we die. 永遠別説我們死去

在無邊無際的雄壯歌聲裏
自由的氣息越來越真實
我們不停地唱著
身體也隨著狂暴的漩渦一起劇烈的搖晃起來。。
我們疲憊地愛著自由。。
愛得只剩下骨頭。。
但我們卻絕不停歇下來。。
因爲我們是海盜。。
永不言倦的海盜。。

骷髏旗在我們前面飄揚著。。
散佈在七大洋的異寶還在呼喚著我們。。
揚起風帆,拿起武器。。
我們在巨浪翻湧的海洋上不停前進。。。
不為什麽原因
只因爲前方還有更多的磨難。。
只因爲它會引導我們走向最終的榮光。。

雖然命運始終在快速地旋轉著
雖然我們一會是人,一會是鬼
但現在我們是風。。
是常年橫行于海洋上的狂風。。
我們航遍七海
自由自在的在世界之盡頭裏喝著蘭姆酒。。
雖然我們總是在骷髏旗裏不停的消失
但我們卻也一次又一次的在骷髏旗下重生。。

因爲我們是海盜。。
兇猛的海盜。。
左手抱著美女,右手捧著財寶。。
就算我們沒有明天。。
但我們的笑聲。。
早已足夠響徹雲霄。。

I am still clearly remember the day that you leave us…
I sit beside you
On the bed you lay
I set my head upon your wrist
As I bow my head to pray

The sweet smiles on your face as you sleep the pain away,
Resting in God’s arms now, although in the ground your body lay.

I never would have imagined the end would be like this
I am comforting you.
Holding your hand, telling you not to worry was not an easy thing for me to do.
And even in your weakest hour, I can feel that you still tried to comfort me too,
Caressing my face, and calming my soul as only a mother can do.

You have always been there through everything
No matter what I’ve done, unconditionally your loves never reduce.
When I told you of the mistakes I made and all the times people saw me fall
You simply forgive me and gently replied ‘do not be hopeless’.
The key to success is learning from the past
Ensuring a brighter future is now the present task.

A pillar of strength even until the end
Fighting all life’s battles, knowing it’s successfully you would win
Pushing me to be the best that you know I can be
Reminding me to keep the faith and allow me to lead myself.

I miss you more than these words could ever say
The pain in my heart is on the unimaginable stage
After I cried all that I could; my eyes still shed countless more tears
And when I try to sleep, I have nightmares of billion fears
I walk in footsteps on an unsure path
But I am not afraid
I am no longer a boy
And I know that you would prefer to see me grow

Even I wish you could have stayed just a little while longer
But I know too that God must be needed another angel in the Heaven
And that’s why you had to go.
As you promised, I am sure that you are still with us watching your children here below.
And all I’ve to do now is keep on remind myself to remember the day you ever spend with me

For as long as I can remember
You have been by my side
To give me support
To give me confidence
To give me help

For as long as I can remember
And still today
You are everything a mother should be

You being my eyes when I couldn’t see
You parting my lips when I couldn’t breathe
You pick me up when I fall down
You ring the bell before the world count me out
If I was drowning
I am sure you would separate the sea and risk your own life to rescue me

I am appreciate you, thank you
And love you more than anything can express
Though you are not around me anymore
Though I am still haven’t done my promised yet
Though I will still doing those stupid things again and again..
But I want you to know

All I’ve got to give to you
Are these five words
Mom…..
“Thank you for loving me”

我喜歡活著,生命是如此地充滿了愉悅。

我喜歡秋天的落葉,在漫山金黃的早晨中展開。我喜歡那份悠然自得,我喜歡那靜態的時光,而當中午,滿街道都是來來往往的上班族時,那種現實而忙碌的意象總是深深地觸動著我的心。

我喜歡在西南季候風中踏過綠色的公園,在那一刻,含羞草像精致的小葵扇,一路殷勤的張結著。我喜歡擡頭看芒果樹梢那一樹的金黃果實,極嫩的黃綠色中透著一派天真的粉紅–它好像准備著要奉獻什麽,要展示什麽。那柔弱而又生意盎然的風度,常在無言中教導我一些最美麗的真理。

我喜歡看一塊一望無際、綠意盎然的稻田。那細小的禾苗密密地排在一起,好像一張絨絨的毯子,是集許多天鵝的羽毛所織成的,它總是激發我想在上面躺一躺的欲望。

我喜歡海邊的恆古如斯,喜歡在日落西沈的黃昏獨坐在沙灘的岩石上,看著汪洋大海裏的白浪翻湧。慢慢地,絢麗的雲霞被浣淨了,柔和的晚星遂一歸位,仿佛就像是在訴説著千百年前的神話,那麽的莊嚴,卻又是那麽的美妙。

我也喜歡夢,喜歡夢裏的天馬行空。我總是夢見自己從高處墮下,穿越著一陣又一陣的時空,途中不停的遇見一些已經過去的人與事,我把他們都從新編排,讓一切看起來都不那麽的充滿遺憾—-這些,都是我平日所不能實現的。

此外,我還喜歡花,而且不管是哪一種。我喜歡清瘦的秋菊,濃郁的玫瑰,孤潔的百合,以及充滿母愛的康乃馨。我也喜歡開在漫山遍地裏那不知名的小野 花。五瓣的、雜亂的,斛形的、球形的,一切一切都是這麽的自然,以至我開始相信上帝在造萬花的時候,絕對在同時間也賦予了它們同樣的榮耀。

還有就是另一種我最喜歡的花,那是綻放在人們笑臉上的花。當寒冷的早晨我在電話裏對著千裏之外那個才剛剛睡醒的女孩笑著說:“早!”的時候,我就忽然覺得世界是這樣的親切,就算本來已縮在被鋪裏的指頭也不再感覺到發僵,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是空氣裏飄揚著的和善。

當我坐下來,在電腦台前,我喜歡無拘無束的寫著一些偶爾的感觸。我有時會想,沒有寫作的日子是可悲的。我喜歡寫一些沒有主題的文章,那些幼稚純樸的 句字,總是使我在淚光中重新看見遠方那座燃遍木槿花的小城。最不能忘記那年歲末,綿從彩色的童話世界裏爲我送來一只白乎乎的小怪物。在那樣酷暑的氣候中, 小怪物胸前的紅心,仿佛就讓我忽然感到了甜蜜而又沁人的清涼。

除了寫作,我還喜歡看一些書,特別是在夜晚,在一燈茕茕之下,那種滿足是筆墨所不能形容的。我不是一個十分用功的人,我只喜歡看鬼狐仙怪方面的書。有時候也涉及一些古拙的散文,偶然我也勉強自己看一些有趣的英文書,我喜歡他們文字變化之間的活潑。

夜讀之余,我喜歡拉開窗簾看看天空,享受著潔白無瑕月光的照耀,想象著自己也是潔白無瑕的。我更喜歡看遠處邊城裏微微搖晃的燈光。那樣模糊,那樣幽柔,是不是那裏面也有一個夜讀的人呢?

説到看書,在書籍裏面我總是不能自抑地要喜愛那些泛黃的舊書。握著它們的感覺就好像是握著一脈優美的傳統,慢慢的隨著澀黯的紙面墮入一種蘊藏古典的 美。每次觸碰他們,我很自然地就就會想到,有幾個人執過它,有幾個人讀過它。他們也許都已經過去了。但曆史的興亡、人物的叠代本就是這樣的虛幻,能智慧長 存的,就唯有一個個不説話的文字。

我喜歡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在雪白光管下的柔輝中聼著一曲代表泛黃記憶的老歌。當歌曲散發出褐色笛管所飄揚的飛花時,我就開始輕輕地按著板眼唱起來,那柔美幽咽的水磨調在室中低回著,寂寞而空蕩,像江南一池微涼的春水。我的心遂在那古老的音樂中體味到一種無可奈何的輕愁。

我就是這樣喜歡著許多舊東西,那本集郵簿,是小學四年級參加常識比賽所得來的。那一個陶瓷杯子,是媽媽曾經最喜歡的。那具布娃娃是我兒時最忠實的伴 侶。那本毛筆練習冊子,是十歲時被老爸逼著寫成的。還有那兩件quicksilver襯衫,是我過二十五歲生日的時候,綿綿爲我買的。。我喜歡這些財富, 以致每每整個晚上都在癡坐著,沈浸在許多快樂的回憶中。

我喜歡翻舊相片,喜歡看那個愣愣慜慜的小男孩。我特別喜歡坐在搖籃裏的那張,那麽甜美無憂的時代!我常常想起過世的母親對我說:“不管寶貝將來遭遇什麽,但是回憶起來,總是還會有一段快活日子的”。

是的,我驕傲,我擁有一段快活的日子–不只是一段,我相信那會是有如一生般的悠長歲月。

我喜歡把舊作品一一檢視,如果我看出已往作品的缺點,我就高興得不能自抑–我在進步!我不是在停頓!這是我最快樂的事了,我喜歡進步!

沒有其他緣由,我就是喜歡這些鬆散而閑適的生活,我不喜歡精密分配的時間,不喜歡緊張的安排節目。我喜歡許多不實用的東西,我喜歡充足的沈思空間。

我更喜歡的是別人所不注意的東西,像草坪上那株沒人理會的蘭花,那株瑟縮在高大柏樹之下的蘭花。每次我走過它的時候總要停下來,嗅一嗅那股兒清香, 看一看他謙遜的神氣。有時候我又懷疑它是不是謙遜,因爲它也許根本就不覺得柏樹的存在。又或許他雖知道有柏樹的存在,但卻也不認爲偉大與平凡有什麽兩 樣。。

而事實上,偉大與平凡也確實根本沒有什麽兩樣。

我喜歡朋友,喜歡在出其不意的時候去拜訪他們。尤其喜歡在雨天去叩濕濕的大門,在落雨的窗前閒話舊真是多麽的美,記得那次到大學同窗家去拜訪,我永 不能忘記他看見我時的驚呼。當他連跑帶跳地來迎接我時,山上的陽光就似乎突然熾熱了起來。我們坐在印度拉茶檔前,慢慢地傾談著。那迷人的下午像一闋輕快的 曲子,一會兒就奏完了。

我極喜歡,而又帶著幾分崇敬去喜歡的,便是海了。那遼闊,那深不可測,都令我心折。而那雄壯的氣象,那平穩的風範,以及那不可思議的深沈,更是一直都在向著人類作出無言的警告。

我喜歡家,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這樣的喜歡家。每當我從澳洲回到甲洞的時候,一眼看到那灰褐色的大門,我就即刻覺得人生是那麽快樂而自豪。也許有人會笑我眼淺,但有一個在等你回來的家,對於我來説,已經是一種無可置疑的驕傲。。

我也喜歡坐在窗前等綿下班。雖然過往的行人和車子是那樣的多,但我總能分辨出她的足音。那是很容易的,如果有一台車子,一入巷子就開始放慢速度,而 且聽起就近在咫尺,那就准是她回來了!我喜歡她呆在車子裏等我的樣子,但其中更喜歡的卻是聽她一進門就喘著氣喊著只有我們才相互明白的名字。

我喜歡多雨的日子。我喜歡對著一盞昏燈聽檐雨的奏鳴。細雨如絲,如一天輕柔的叮咛。這時候我喜歡撐一柄舊傘去散步。傘際垂下晶瑩成串的水珠–一幅美麗的珍珠簾子。于是傘下開始有了我甯靜隔絕的世界。

很多時候,我會喜歡在讀完一章書後就仰起臉來和她說話,我喜歡假想許多事情,

“如果我先死了”我平靜地說著,心底卻泛起無端的哀愁,“你要怎麽樣呢?”

“別說傻話,你這白癡。”

“我想知道,拜托你告訴我,如果我先死了,你要怎麽辦?”

她望著我,哭笑不得。

“我一定要比你先走,因爲我不想看見你的心碎,哦,不,我們還是別說這些傻話吧!”

她這樣的回答著。。

我忍不住澈淚泫然了,我不明白,爲什麽我他媽的就是喜歡問這樣的問題。

“哎,不要無聊了,”她安慰著我,“你的日子還長著呢。。”

我喜歡相信她的話,喜歡一同共用一雙眼睛,喜歡想象和她一同跨入永恒。。。

我也喜歡獨自想象老去的日子,那時候必然是很美的。就好像夕晖滿天的景象一樣,不必要再去爭奪什麽,也不必要再去留連什麽,因爲一切都淡了,都遠 了,都漠然無介于心了。那時候的智慧必定已經深邃明徹,愛情也漸漸醇化,甚至連生命也會開始慢慢蛻變,以準備好進入另一個安詳美麗的世界。啊,那時候,那 時候,當我擡頭看見純潔的聖殿,抑或是看見烈火熊熊的地獄,我想我必定是會很激動而又很滿足的。

我喜歡,我喜歡,這一切我都深深地喜歡!我喜歡能在我心裏充滿著這樣多的喜歡。。。

但我忘了說。。。

我最喜歡的,最美的。。

始終。。

還是。。你的名字

“二月十九日馬來西亞時間淩晨三點正,一家位于巴生的制衣工廠懷疑因煤氣外洩而引起爆炸,基於厰内積存大量易燃物如布匹的關係,由爆炸所產生的火勢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聼着耳邊字正腔圓的的新聞報告,日高集團縂執行員顧港生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陰沉的笑容,他心裏在盤算,整整延誤了快三個月的沿海舊廠家收購行動,這次大概也就可以塵埃落定了。自從昨晚作出放火的決定以後,他的内心就再也沒有平靜下來的一刻。

看着電視銀幕裏的熊熊大火,一種不能言喻的罪惡感從他心裏點點升起。。

爲了克服内心的不安,他只能對着鏡子不停的自言自語。。。。

“爲了公司的利益,我耍一點手段是在所難免的。。。
況且我已經提出了最合理的價錢,若不是那個頑明不靈的劉廠長一直都不肯點頭簽約,我也不需要做到 這一步。。
既然已經做了。。我就不能後悔。。
不能後悔!!!”

也許是成就感戰勝了良心的關係,顧港生似乎開始走出了罪惡的陰影,他説服了自己,告訴自己他不是第一個干這種事的生意人,別人干的搞不好比他更加齷齪,更加殘忍,況且他也沒有傷及別人的性命,他只是解決了一家注定要被淘汰的無人工廠而已。。。

“對!!!就是僅此而已。。
劉老頭抱着買掉工廠的錢。。縂比抱着那間爛工廠好。。
我是在幫他。。是在做好事。。
我沒有必要内疚。。。因爲這從來都是對的。。呵呵呵呵”

伴隨着狂笑,顧港生打開了一瓶1984年產的拉爾菲紅酒,也不用杯子,對着喉嚨就是一陣牛飲。。

就正當他陶醉在自己世界裏的時候,電視裏的新聞播報卻再次把他拉囘熒幕前。。

“最新快訊,發生于二月十九日馬來西亞時間淩晨三點正的巴生地區意外大火事件,有了從消防署傳來的最新消息,根據現場執勤的消防人員指出,在經過災 場清理以後,發現了兩具初步斷定是被濃煙和大火導致死亡的母子屍體,經過工廠主人劉亞力的證實,兩名死者分別是來自印尼的縫紉女工阿玲娜以及其三嵗兒子依 斯干達阿莫,而兩人留在工廠過夜的原因是爲了替雇主看守一批新到的布料,消防隊長和在場警員都為這對母子的死感到惋惜,而災厰分析行動也正在逐步進行,隨 後的資料更新也會為大家報道,敬請密切留意下一節的午夜AEC快報”

聽到這則消息,顧港生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伴隨着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一滴滴的冷汗快速的浮現了在他的臉上。。。

“怎麽會這樣。。。靠。。。
明明不是說工廠裏沒人嗎。。。
那班人是怎麽辦事的。。
說了不能搞出人命。。。
那孩子才三嵗。。。才他媽的三嵗。。
還有那女人。。
我到底干了些什麽???
干了些什麽!!!”

極度的内疚和歇斯底里讓顧港生深陷了在軟塌塌的沙發中,顧港生在這一刻的感覺,仿佛就像是被人抽掉了骨頭一樣。他后悔找人去燒了那間工廠,无论是他被野心和金錢所诱惑还是他诱惑了野心和金錢,總之,無可挽回的錯誤早就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萌芽了。。

他就像是一只在山林裏戰無不勝的吊睛白額虎,當他离开茂密的熱帶雨林进入食物豐富並且充滿誘惑的灌木林时,心中的貪婪早就讓他坠入了惡魔为他所準備 好的陷阱,而现在,就是以往所犯下的錯誤所到達收成的時候。無論是有心也好,無意也好,而事實上他確實是間接的把兩條活生生的無辜生命給送上了絕路,顧港 生可以游刃有餘地對付任何一個對手,但他卻沒有方法去面對電視裏才剛剛顯現的那對冤死母子的悲慘臉孔,他想説服自己那只是個意外的悲劇,但似乎他還不是一 個完全冷血和良心眠末的人,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有多麽的殘忍,但他卻不能面對自己的雙手在一瞬間就粘上了兩條人命的事實,此時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有 瞪大他那一雙早已因爲恐懼而佈滿血絲的雙眼,盯着窗外的夜景,苦苦地思索着。。

思索着該如何讓自記平復那已經佔據了他心靈上每一寸角落的強烈罪惡感。。

伴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紅酒也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也許是因爲心情的關係,他那平日對酒質絕對有品酒師水準的舌頭,此刻竟然就會連口中喝着的是什麽滋味都早已分不清楚。。

但酒精的效用卻還是在的。。。逐漸放鬆的大腦讓他慢慢的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不知道警方掌握了多少案情,也許明天他們就會找上門來,他很清楚 自己多年打拼的事業很可能就會因爲這樣而付之一炬,但顧港生更清楚的是,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他根本就不可能冷靜的去處理公司的業務,而最重要的是。。他 始終根本面對不了自己。。

他想逃。。。想逃得遠遠的。。逃到一個他看不見也聼不見這一件悲劇的地方。。

他已沒有能力再想太多,恐懼讓他在這一瞬間就只有逃的欲望,顧港生顫抖着打開了他辦工桌下的保險箱,把裏面大概估計有七八萬美金的現款都塞到了公事 包裏,然後一手抄起了護照,再丟下了一封以出國治病為由的辭職信,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下了樓,攔住一輛計程車,一刻鐘後就在國際機場的大門前下了車,直奔 機票販賣處。

由於是採用落地玻璃窗的關係,機場大堂的早晨陽光十分充足,可在這個時候,顧港生卻完全沒有一絲的暖意,他只想隱藏在人群中,以免讓人看出他那因爲不安而還在抽搐的臉部神經。

以最快的數度,也不在意飛往何方,顧港生就這樣草率的在半小時内辦好了最快能起飛的航班機票和登入手續。

半小時以後,飛往緬甸仰光的飛機終于起飛了。顧港生趴在舷窗上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燈光繁密的吉隆坡,飛機繞了一个大圓圈之後進入了南中國海上空。他閉上眼睛,呆呆的聼憑兩顆淚珠爬出眼角滚下臉頰。。

“再见了。。我的家。。我的事業”

他心裏暗暗的說着。。。

鄰座的一个老人看了看顧港生,飽經風霜的臉上浮現出理解的微笑,他拍拍顧港生的肩膀,顧港生睜開眼睛,对老人笑了笑,然后又閉上眼睛,他無話可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本來以爲逃離馬來西亞後會得到内心安寧的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抛棄不下心中的罪惡包袱,此時此刻他能做的,就只有放任眼皮下的瞳孔隨着思緒的變化而不停的浮現出一幕幕觸目驚心的放火情景。。。

但這也是在所難免的,畢竟要在他眼皮底下過關的對象是那對冤死的母子。。。

一想到那場由自己所主使的大火,似乎那名受害的印尼母親就帶着滿滿的怨恨出现在他眼前。

一想起那無辜的三嵗小孩,他就对自己這个只能逃跑的膽小阴谋策划者充满了鄙視。

曾經在某一個年少輕狂的時候,顧港生就算拼着一世窮困也不会让自己去干這種無法無天的事。。。

但偏偏自己卻受不住名利的誘惑,一頭就往商界這個充滿了冷酷和謊言的世界裏衝,而這個世界也並沒有為他帶來更高尚的人格或者其他。他所得到的,就是 每當他衝前一步,良心的底綫就在一次的跨越一步。而往日的信念早就在他不停的出賣別人和淹沒良心裏慢慢的轉變成只是一個笑話,而且情況越演越烈,他甚至已 忘記了曾經所堅持的道德是非,在他的眼中,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不正當的手段都漸漸的變得理所當然。。

但就在今天這個時候,也許是命運的安排,他開始在這個離地八千英尺以上的冰冷長空,慢慢的為自己多年以來的所作所爲而感到羞恥。從昨晚以後他始終不 能説服自己接受現實,那對母子的身亡對他來説是一個夢魘,她們讓他覺得自己是不可寬恕的,而那一陣陣的悔恨,讓他感覺到頭部兩側的太陽穴正在猛烈地不停跳 動,而且跳動的力度越来越大,頭疼頭涨,顧港生滿腦子裏就像炸開了鍋的水。而在接下來的四小時飛行時間裏,顧港生的感覺就像是過了整整一年一樣,直到空姐 的廣播指出飛機會在十五分鐘以後下降,他才勉強的收拾起那有如黑洞一樣的無限自責,準備去迎接一個就連他自己也不曾確定的陌生國度,但這些問題對他來說都 已不太重要,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放逐自己,而到底在之後的人生裏會遇上些什麽,顧港生早就沒有太多的能力再去關心,他的靈魂已經受傷,並且不是一 個會隨着時間過去而淡化的傷,而他的罪孽。。。也無可例外會是永恒的。。。。

可要怎麽樣去取得救贖,顧港生卻是完全沒有頭緒的,他只能隨着飞机如同預告時間一樣準確地降落了在仰光國際机场。

過關的程序辦理得很流暢,顧港生完全沒有收到什麽意外的刁難就被草草放行。他獨自擠出人群,離開機場大堂,大堂外的陽光迎面而來,曬得他渾身通紅, 可能是因爲内疚的力量剝奪了他身體本能可以感受疼痛的義務權力,他似乎並沒有一絲避開的意圖,在這一個當下,他能感覺到的就只是麻木。。。

站在機場邊的計程車站,顧港生並沒有直奔市中心。在緬甸,顧港生还想好好的利用这段时间清理一下思路,一天一夜以来他几乎没有辦法去考虑过怎样才能 讓自己暫時安全的休息一下,他信奉”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古訓,但他也很清楚知道馬來西亞警方很可能會隨時查到自己身上,而周全的退路很明顯是必須的。而现 在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先到客棧去住下,然后找當地的黑市經紀人去僞造一本其他國籍的護照,以備必須真正逃亡時能派上用場。

“先生。。先生” 顧港生背後傳來一陣帶着濃濃緬泰式英文的男人聲音。。

他轉身一看,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他眼前,這個男人穿着一身骯髒的卡其連身衣,手裏正拿着一部手機。這個男人不只是矮小,簡單一點因該說是迷你,是個侏儒。他大頭,五官有小兒麻痹症那種驚嚇的癡呆神情,矮小男人也不多說些什麽,一手就把手機塞在了顧港生的手裏。。。

“你的電話,先生,你的電話掉了,不是嗎??”

那的確是顧港生的手機,他馬上想到一定是在機場大堂穿梭的時候掉了,但他卻不清楚眼前這個矮小的男人是怎麽確定電話是他的。顧港生笑笑,露出寬慰而 吃驚的表情,而那矮小男人也一起列嘴而笑,臉上是令人溫暖和無可挑剔的誠懇,當他伸出雙手想要表達善意的時候,顧港生注意到了他的雙手指間滿是如同鴨蹼般 的手膜相連,看着眼前這個滿身缺陷的男人,他頓時就燃起了一股久違的同情心,但瞬息間他又改變了思緒,顧港生在心裏暗想。。。

“或許。。。我連被人同情資格都沒有。。
我又該怎麽去同情他。。
他的手雖然先天殘廢,但比起我這雙沾滿血腥的爛手。。
我實在更因該覺得羞愧。。更因該被人歧視。。”

顧港生沒有再多說話,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張一百美元面額的紙鈔遞給那個矮小男人,可那男人竟然像嚇壞了一樣立刻移動他的粗腿,笨拙的退後。。

“不要錢,佛祖說那是因該做的,先生,幫忙不要錢的,我叫普丹,歡迎光臨緬甸,願菩薩保佑你!”

他說完以後就小步跑開,遁入人行道的人群裏。。

看着他的離開,顧港生像愣了一樣只懂得無奈的站着,他这样站上许久,轻轻地嘆了一口气,然后點燃了一根煙,狠狠地抽了幾口。。。

他在心裏盤算,以往像他這樣的生意人在股市裏買空賣空,興風作浪的時候,導致經濟崩盤的後果通常都是由普丹這樣的善良窮人去承受,而顧港生他想不通 的是,爲什麽他自己以前就能對這些窮人們如此的殘忍呢??他到此時此刻才真正的明白,貧窮並不因該被恥笑和嫌棄,而像他曾經一般的爲富不仁,才是確確實實 因該被譴責的罪行。

顧港生不停的想,就不停的質問自己,可越是這樣,他的罪惡感就越發加深,漸漸的,殺死自己的念頭出現了在他腦海裏,他開始覺得。。自己或許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

但也許是顧港生還沒有到達該死的地步,就在他思緒最混亂的時候,一把粗壯的男人聲音硬是活生生的把他扯回現實之中。。。

“先生。。去市區嗎。。你要去市區嗎??
我載你去。。只要五美元。。五美元就好”

顧港生看了看那個男人,搖了搖頭表示不要,經過剛剛的劇烈心靈踫撞以後,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到哪去了。。。。

“也許去流浪吧。。”

也不知爲何,他霎時間就有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念轉意動,顧港生隨即用手指了指那台屬於男人的藍色的舊款福士偉根。。。

“不需要了。。謝謝。。
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幫忙。。”

那男人似乎看准了顧港生是個有錢的旅客,也不假思索,就趕緊操着一口破英語不停的點頭示意。。

“可以的。。先生。。任何事情。。先生”

顧港生點了點頭。。

“我想買你這台車。。一千美元。。買不買??”

那男人的英文程度也許真的不太好,但他聼懂了顧港生的意思,一千美元對緬甸人來説可算是一筆巨款,
尤其是在這個人均收入只有一百美元一個月的地方,他這台老車能買到這樣的高價,那簡直比中彩票還要更加不可思議。。

“好的先生。。。車賣你。。
但是要現款。。
現款你懂嗎。。先生??”

顧港生再次點了點頭,頃刻間就從公事包裏拿出了十張一百美元的現鈔,交到了男人的手上。這男人似乎並沒有看過如此多的美元,他一邊手忙腳亂的數錢,一邊不停的胡扯。。。

“謝謝你。。先生。。你可真有眼光。。
這台車現在已經正式屬於你的了。。
哈哈。。這真的是一台好車。。
我開了二十多年都從來不需要去修理。。
先生。。你隨後就會知道它有多麽的棒了。。呵呵”

但無論他說得多麽的賣力和美妙,顧港生卻完全沒有一丁點聼進去的意思,當他拿到了鑰匙以後,就連話也不多說一句就跳到了車廂裏面,隨即用最快的速度發動引擎,猛踩油門絕塵而去。。。

顧港生不是個笨蛋,他也很清楚的知道這台車絕對不值這個價錢,但爲了不讓自己因爲内疚而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只能無奈的作出了離開人群的決定,而至於要開往哪個地方,顧港生卻完全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他只想要無邊無際的流浪,而之後該怎麽樣,他不再去想,也不敢去想。。。

現在的顧港生,但觉他唯一心愿,就是不停的逃。。。

只要自己還活着,他什麽也不計較,只要活着就好。。。

可車的引擎卻似乎不如那男人說的那般結實,在大約行走了兩小時之後,引擎所發出的聲音已經開始發出警報,而車子也只能勉強地繼續開動。在無其他可行 的辦法之下,顧港生決定要找一家修車行來解決目前的問題,但一路走來,他能看見的,除了渺無人煙的山區,還是渺無人煙的山區,走着走着,窗外的天色也已經 漸漸的暗了下來。。

看着一望無際的爛泥公路,顧港生心裏正無奈的發着牢騷。。

仰光那麽熱鬧,何以此地杳無人聲?是人人都躲着,不願意牽涉到他人的恩怨情仇之中嗎?

一片黑。不見天,不見地,不見人。

顧港生只能在車頭的玻璃上,見到自己焦灼的、頽廢的人影。

他的人影。。。讓他回到了久遠的過去。。

他也曾經有过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日子啊。一切都懵懂,笑得很純、很甜、很清秀。十四嵗?还是十五嵗?那時他還在念初中,不通人事,只與其他同學天 天戲耍,在家學習彈吉他唱歌,有的學吉他,有的學打鼓,清清白白的幾個少年郎,老師調教着,唱些經典的民謠,似是而非,輕唱擅口。。

那時候,他連一毛錢也未曾賺過。那真是一段天真美好的日子呀!

可爲什麽他要長大?

爲什麽他要踏上這條不歸路呢?

做人真是難!

顧港生在車廂中,凄楚地向着黑沉沉的天地惨呼:

“我什麽都不要記得!你們放過我!我不想害死你們的。。
我不想的啊!!!!!”

車廂中忽起一陣陰涼的風,不知原由,風乍起,顧港生的思緒像書本一樣,一頁、一頁、一頁,開始漫舞紛飛。。。

一頁、一頁、一頁。。。

這些木刻的字,一如古代的符咒,越舞越亂,一頁接著一頁,封悬在四周的玻璃上,看不見前景。

顧港生只覺得他被過去的記憶苦苦纏繞,無法擺脫。

霎那間,那對母子出現了在他眼前,她們似魔鬼的指爪,要抓住他!

他伸出手來,左右上下地狂撥開去。。。

“不要,不要,不要!
我什麽都不要記得!
你們不要逼我。。
我真的不想殺你們的!!”

顧港生已經完全進入一個瘋狂的精神狀態,他的雙手裏開了方向盤,但腳卻不停的一直猛踩油門,直到他再次清醒並且看得到路況的時候,車子已經疾駛到了懸崖邊,他想刹車,但速度已完全不受控制,只見轟然一閃,眼前一黑,顧港生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之後過了許久許久,顧港生才從一陣熏香的包圍之中慢慢恢復了知覺,他奮力的想打開雙眼,但是卻始終無能爲力,在一片漆黑之中,他感覺到全身就好像被 撕裂了一樣,那種疼痛,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仿佛就猶如全身正在被攪拌一樣,他甚至沒有辦法移動身上的一寸皮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盡全力以發出那一丁 點的微弱聲音。。

“請張開嘴。。”

突然間有人要求道。

顧港生很想看看身邊的究竟是誰,但卻因爲眼皮已被乾掉的血液粘成一塊的關係,他始終睜不開雙眼。

“你得吃葯,先生!你得吃葯”

説話的人再次向顧港生解釋,他語氣堅決但和善,並且聼得出是個女的,但因爲此時的顧港生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似乎很難向對方做出回應,而對方也可 能因爲知道他的傷極度需要藥物的緩和,所以只能把玻璃瓶頸抵着他的嘴和牙讓上下唇分開,讓水流進他的口腔裏。可能是渴了太久的關係,顧港生迅速的把水吞 下,以減輕喉嚨裏那有如火燒般的刺痛,他感覺到有人用手指把兩顆藥片塞進他嘴裏,然後再讓他喝水,直到他被水嗆到,水從鼻子裏咳了出來,對方才立刻停止餵 水的動作,然後以一種很溫柔的語氣向他說道。。。

“你剛剛吃的是抗生素和鎮靜劑,待會就會睡着的了,你有多處骨折和發炎,但願這些藥物能幫得上忙。。”

聼完這些話後,顧港生突然很想對這個救了他的人說聲謝謝,但卻和之前一樣,他只能發出一些非常微弱的聲音。對方見狀,連忙抓緊他那包紮着石膏和紗布的左手,輕聲説道。。

“不急。。有什麽等你身體能適應以後再説。。
哦。。對了。。忘了介紹我自己。。
我叫素淩,是緬甸華僑,姓黃。。
現在暫且不多說。。
等你醒了以後我們再好好的談談。。
你先休息吧。。先生”

雖然思緒已經逐漸迷糊,但顧港生還是在心裏默念了無數遍的謝謝,直到他所服下的藥物開始產生效力之後,滿身是傷的他才逐漸的從麻木恍惚中進入了睡眠狀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顧港生才從一陣涼風之中清醒了過來,和上一次不一樣,可能是眼睛裏的血塊早已在睡覺的時候就被清洗過了,所以這次他很順利的就打開了雙眼。當他能看清楚眼前事物的時候,一個矮小的男人扶着他,把他的上半身撐直,餵他喝水和吃粥。。。

“先生。。你感覺好點嗎??”

身邊的那個男人一邊掃着他的背,一邊輕聲的問道。。

顧港生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貪婪的在吸收着粥水和打量着這個正在照顧他的人。。。

他感覺自己似乎是認識對方的,但卻又怎麽樣都想不起來,直到他喝完水以後對方想收起杯子而伸出肉膜相連的一雙手掌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眼前的人其實就是前天下午匆匆忙忙想把手機還給他的侏儒普丹。

看着眼前那誠懇地微笑,顧港生皺着眉頭,忍着的身體的痛楚,小聲的向眼前的好心人問到。。

“你是普丹???
是你救了我的嗎。。我記得我和車子都衝下了山崖。。
你怎麽會救了我??”

眼見傷痕累累的顧港生竟然還記得自己,普丹頓時覺得異常感動,他微笑着回答顧港生。。

“先生,很高興你還記得我。。沒錯,我是普丹。。
也是發現你被卡在山腰的人。。
但救了你卻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我們整條村的人都出過力。。
尤其是我表妹素淩。。。她是這條村的醫生。。
是她替你療傷的。。
哦。。。忘了和你說。。
這裡叫東莫村。。很安全的。。你完全可以安心的治傷。。
沒有人會來打擾你的。。”

可能是對方不太會説話,顧港生誤會了普丹認爲他在猜疑自己,急於澄清之下,他連忙撐起身體解釋道:

“哦。。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經過而已”

就正當顧港生想繼續説下去的時候,一個女人從外頭走進了屋子裏面,她眼睛很大,瓜子口臉,一頭長度直到肩膀的柔順黑髮,屬於美人胚子,並且一進來就打斷了顧港生的説話,對着顧普丹劈頭就問。。。。

“哥。。他情況怎樣。。有好點了嗎??”

未待普丹回答,顧港生就把話連了下去。。。

“謝謝你們的關心和救助,我還好。。
嗯。。忘了介紹我自己。。
我叫顧港生,馬來西亞人
想必你就是那個替我療傷的女醫生。。
普丹的表妹—素淩吧”

素淩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回答顧港生的問題。。

“原來我表哥已經向你說過我了。。那就我不用再重復的介紹自己。。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顧先生你因該是游客吧。。
但遊客通常很少會自己開車的。。
而且。。還開到山區裏面來。。
我想。。。恕我冒昧。。顧先生你是否不止是單純爲了旅遊那麽簡單??”

顧港生望着素淩和普丹那充滿了真誠的雙眼,他曉得自己不因該向他們説謊,但他卻羞愧于說出自己到緬甸來的因由,在這種情況之下,顧港生唯有向他們坦白,説明有些事情他是必須隱瞞的。。

“對不起。。。我爲什麽來緬甸實在是不便説明。。
但我不打算欺騙你們,我確實是爲了逃避某些事情而來的。。
在出事之前,其實我只想開着車子到處閒晃,以暫時逃避我必須面對的現實。。
而其他的。。請原諒我沒有勇氣再説下去。。
就此打住。。謝謝你們”

說着說着,顧港生的眼淚開始留了出來,本來已經被疼痛所壓下的愧疚感,在一瞬間又再次的回到了他的内心,他在今時今日才真正的體會到,肉體的傷痛, 跟心靈的夢魘相比起來,原來竟是那麽的微不足道。也許是他的眼淚帶着懺悔的關係,素淩和普丹竟然也慢慢的有了些許的體會,他們也不再問些什麽,只是一人一 邊的握緊着顧港生的雙手,撫摸他的額頭,然後溫柔的向他耳語。。

“你什麽都不用説了。。
你的傷還很重。。需要一段時間來復原。。
我們不管你從前是什麽人。。曾經犯過什麽錯誤。。 但從今天開始。。
我們都不會再問。。
如果你願意的話。。
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大家庭。。”

雖然兩人都表明不介意他的過去,但顧港生還是再次掉下了淚。。。

“再次謝謝你們。。可是。。。。
即使我很願意。。。
但我曾經闖下的禍。。。
恐怕我會不配。。”

這次普丹和素淩都沒有再多説話,突然,普丹把他那畸形的左手伸了出來,放在顧港生的臉上。那只是表示善意和安慰的動作,但卻似有神奇魔法般的觸動了 他的心。就在片刻之前,顧港生還是在連連嘆息的,可是在現在,他卻突然覺得異常清醒,慢慢的墮入回憶,想起他那已經過世的父母,想起他所犯過的罪行,還有 那一個個遭他背叛而永遠失去的女人。這說起來或許奇怪,甚至任何人都可能無法體會,但就在這一刻,他才真正的領會到,原來一直所失去的人生,其實。。都是 自己所一手造成的。。

他好想就在此刻彌補自己的的過錯,但體力的用盡使他再次感覺到困意,他咬緊着牙,面對着素淩和普丹的微笑,閉上眼,不再抗拒,讓自己沉沉睡去。

在過後的三個月裏,在素淩的細心照顧之下,顧港生的傷已經開始慢慢的逐漸康復,但真正值得慶幸的是,那一道道的骨折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殘廢,在第 三個月裏,他甚至已經有能力自行活動而不必要在沒日沒夜的待在普丹那小木屋裏。或許這麽說吧,在顧港生康復以後,他的生活每天都是這樣開始的,先是來杯熱 茶或新鮮牛奶,然後梳洗,之後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跟村裏的男人們一起下田插秧,雖然他只是個新手,但他的工作速度卻一點都不比別人低,所以,農民們都很喜歡 他這個好幫手,但他們不知道,顧港生那麽賣力的原因其實也只是想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田裏,以防止他那巨大的罪惡感會再次把他拖下萬丈深淵。。

但鄉村不是天堂,也不是可以贖罪的審判所,顧港生所背上的包袱,始終必須由他自己去化解,而讓他有機會覺悟的人,不是普丹,也不是別人,而是他已經 在無意中悄悄愛上的素淩。雖然說是普丹把他帶到村裏,但是,卻是素淩讓他有回到家的感覺。從顧港第一次來到這條村莊開始,他就已經發現了素淩在這條村莊的 超然地位,她是村裏唯一上過大學的人,也是村裏的唯一個醫生,但真正使到她備受尊崇的原因,卻是因爲她對這條村莊的愛,她不只愛人,她也把她的愛賦予所有 能在這片養育她長大的土地上所存在的任何東西,她替村民們治病,替他們打理衛生,有時候甚至還替村民們解決紛爭。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的話,她也是一個會令男 人們想一親芳澤的漂亮女人,但她的眼神和姿態也總是能很清楚地告訴人們,冒犯或者是想對她意圖不軌的人,都得隨時準備會失去上天的眷顧。而顧港生,也就是 被她這些一個個的處世智慧所深深吸引,就像是她有時會用她的披肩將走過門前的哭泣孩子攬在懷裏一樣,她也能夠很輕易的就將顧港生的過往攬在她生命的悲歡之 中,以至最後她的過往和未來都成爲了顧港生的全部。

而到底爲什麽是全部呢??事情的起點就必須從某一年農民們所舉行的豐收慶典之夜開始說起。

話説在舉行慶典的那一個晚上,幾乎所有人都放縱自己大吃大喝,喝得爛醉如泥,以至最後,只剩下顧港生,素淩和普丹三個人還能節制自己,保持清醒。於是,他們三個開始在寧靜的空氣之中聊起了自己的過去。。

可能是喝了點酒的關係,顧港生問的問題竟然開始尖銳。。。

“普丹。。。其實你有否怨恨過上天的不公平??。。
像你這麽一個善良平和的人。。卻竟然必須帶着先天的殘缺。。
我就不相信你不曾有過一絲不滿。。”

在聼完這個問題之後,普丹的臉上竟沒有出現一丁點的不快,他只是笑了一笑,緩緩的說出心裏的感受:

“朋友。。我念的書不多。。不懂得什麽大道理。。
但相信你也知道。。我是個信佛的人。。
我還記得我七嵗的那一年。。幾乎所有人都認爲我沒有念書的必要。。
但我很慶幸有一個愛我的母親。。。他不顧我爸的反對,硬是把我送到農村外的小學去念書。。
她希望我可以讀書識字。。將來可以自力更生。。
此外。。。我媽還讓我學會了如何去寬恕別人。。
她生前常常跟我說一句話。。
“一念超生,渡人渡己”
意思就是說。。其實簡簡單單的一個念頭轉變。。就能讓人對這個世界從新擁有希望
就像我的缺陷是天生的,我不能阻止別人去看不起我,但我不能看不起我自己。。
我要愛別人,就得先學會如何去愛自己,就像我媽媽愛我一樣,她永不對我說放棄。。
所以兄弟。。
你也不能對別人說放棄。。
其實我做人的宗旨就那麽簡單。。能幫忙別人的。。就盡量幫忙。。
正所謂“還人心願,就如還己心願”。。
而我的心願都能在自我實踐中實現。。那我還有什麽可以好怨恨的呢??。。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對我的關心。。
可我還是得冒昧的說一句。。
你還真的沒有那個為我擔心的必要。。
因爲我真的很快樂。。每一天都感到非常快樂。。
我的朋友。。我也真心希望你會快樂。。”

“但我還能嗎??”顧港生在心裏反問自己

他帶着一臉的無奈,回憶起自己多年來的過去,可無論他怎麽想,怎麽去努力解脫,那對冤死母子的映像,卻還總是那麽清晰的烙印在他心裏,雖然普丹告訴 他說只要還人心願,就如還己心願,但眼前的事實卻是他摧毀了一對母子的心願,他身上帶了兩條人命,那是顧港生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一筆血債!!!

帶着一臉的悲哀和痛苦,顧港生愣愣的反問普丹。。

“還人心願,就如還己心願??
快樂???像我這樣的人還能再擁有這個權力嗎??”

看着顧港生那痛不欲生的閃爍眼神,就連不知就裏的普丹,都暗暗的為他流下了眼淚。。

正當大家都無言以對的時候,素淩終于開口發表了她一錘定音的意見。。

“港生,你明白生命嗎??

“什麽是生命??”顧港生搖搖頭表示不懂。。。

而素淩也沒有停頓,繼續發表她的想法。。

“你問生命”素淩和顏悅色的說,改鉉易側,“因爲你在思索死,你再考慮如果逼不得已你必須殺人,必須奪人性命,我說對了嗎??”

“對” 顧港生喃喃的說道。

素淩說得很對,但縈繞在顧港生心中的殺人念頭,和任何人都無關。他想殺的是一個早已滿身罪孽的人,那個人是正是他自己。。

“切記。。”素淩鍥而不捨,一手搭上顧港生的前臂,強調她要說的話。。。

“有時候,爲了對的理由,必須做不對的事,那是常常無可避免的,但重點在於,要確認理由是否對,在坦誠做了不對的事,在於不自欺,不自 認自己做了對的事情,那才是你眼前所必需認知的”

說完以後,素淩就不再繼續說些什麽,她只是用她那有如藍天般溫柔的雙眼,撫慰着顧港生那早已傷痕累累的人生。。

“爲了對的理由,必須做不對的事。。”顧港生在心裏咀嚼着素林的話,他試圖卸下圈在他心靈深處的荊冠,就像狗會咬拴住它的鐵鏈,他在默默的思索,他 這輩子實在干過太多不對的事,而籠統來説,幾乎都是出於不對的理由,就連他曾經干過的好事,也往往是受不對的理由所驅使,他想起了年幼時父母親的教誨,他 悔恨當初沒有選擇一條對的道路,以至現在鬱悶包圍了他,那是一種抑鬱而心存懷疑的感覺,而唯一可以甩掉這種感覺的方法,就是不再掩藏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經過一輪矛盾的煎熬之後,顧港生點起了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然後顫抖着表白。。

“我殺了人。。就在四個月前。。
一對離鄉背井的無辜母子。。
在我一個錯誤的決定之下喪失了生命。。
那雖然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親手做的。。
但卻是我可悲意志下的犧牲品。。
也就因爲這個原因。。我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顧港生一面說,一面以一種近乎絕望的神情望着素淩,等待着素淩因爲鄙視而不在給予他安慰的後果。。

可素淩並沒有顯現出一絲驚訝或者絕望的感覺,她只是默默的拿起手巾,替顧港生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然後微微的説道。。

“港生。。。你可以的。。
至少。。你懂得懺悔。。
懂得反思自己。。也就等於你給了生命一個機會。。
老實說。。我並沒有任何資格去給你任何指示。。
但我希望你面對自己。。坦然去承受那些你曾經犯下的錯誤。。
你也許會因爲必須受罰而失去某些東西。。
但你卻很可能會因此而得到解脫,成爲一個不再一樣的顧港生。。
一個可以平靜面對自己的顧港生。。
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明白。。也許我因該為我自己的滿身罪孽干點什麽。。例如自首,接受法律的裁決”顧港生緊咬牙根,耐心的吐出答覆。。。

“這是你的最後決定嗎??”普丹柔聲問着。。

“是的。。我不再猶豫。。謝謝你們今晚的開導。。這也許會是我人生裏最重要的轉折點。。””顧港生再次堅定的回答。。

就在這一瞬間,普丹和素淩同時間的露出了一股贊許的神情,他們一起摟着顧港生那瘦削的身體,微笑着回應他的堅定。。

“想通了就好。。你會得到真正的自由的。。
還有。。。只要你幾時覺得你已經放下了。。
我們東莫村永遠都歡迎你。。”

“謝謝你們。。。” 顧港生在霎時間再次流出眼淚,直到這一夜之後,顧港生似乎尋回了他久違的寧靜,在恍恍惚惚飄蕩于竊竊私語之上而眼中滿是溫暖時,直到兩個完全沒有任何血緣 關係的家人括出懷抱安慰他時,顧港生才真真正正的看得見,他所加諸別人的痛苦,其實,就等同于自己變成什麽人,他感到痛楚,恐懼,愚蠢和覺悟自己不可原諒 的虛度生命,他突然理解到自己的内心有多麽的渴求,多麽的缺乏愛。最後, 他終于了解自己何其孤單。。

他想在謝謝之外再説些什麽來回應普丹和素淩,但他無法回應,顧港生的文化誤他太深,教了他所有一切不該教的東西,他因此不停的顫抖着。可心靈從來都 沒有文化之分,沒有國籍之分,沒有膚色,口音,生活方式之分。心靈永恒不變,心靈舉世皆同,當内心毅然開放卻背上滿懷悲傷之時,心靈不可能得到平靜,而此 時此刻,顧港生終于把一切都了然于心。

在那漫長的一夜之後,顧港生就像空氣一樣消失了在村莊裏,沒有人知道他去了那裏,只有那一晚曾參與聊天的兩人秘照不宣,他們的心裏都很清楚的知道, 顧港生易經在天亮之前就趕回了老家去負他應負的責任,雖然知道後果也許很嚴重,但他們並沒有阻止他,只是默默的祝福他,他們的祝福不形于表面,只是深藏心 底,訴諸行動,他們在等他,等待他的歸來,等待和這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親人,再次團聚,再次一起得到永恒的重生。

而在與普丹和素淩相隔了數萬公里之外的遙遠國度,已經自首的顧港生正在囚室裏接受他被判罰的鞭刑和六年牢刑,根據馬來西亞法律的規定,他必須被拴在 架子上接受鞭打,而顧港生自己本來也是充滿恐懼的,可是當鞭子落下在他身上時,他卻突然領悟了一個真諦,他發現即使鐐銬加身,一身血污,孤立無助,但他卻 恢復了自由之身,尤其是心靈上的自由,他可以選擇去痛恨拷打他的人,但他心裏卻沒有一絲的怨恨,顧港生自己知道,這聼起來也許幾乎不算是什麽,但在肉體上 承受着劇烈疼痛的當下,當鞭子和鐐銬是他唯一僅有的時候,他得到了内心那股解放所帶給他的無限希望。要逃避,還是面對,這抉擇足以決定他往後的一生際遇。

漸漸的,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顧港生所服的刑期已接近結束,在監獄中度過的六年光陰裏,他認識了一個生命即將逝去的老人。老人的名字叫黃光,在 十八年前因販毒而被終生監禁,他告訴顧港生自己曾經在緬甸和一個華僑女人生下了一個女兒,可是因爲販毒事敗被警方圍剿的關係下,他就連女兒的出生都沒有辦 法參與,如今他已就快油盡燈枯,唯一的心願就是可以委託人把他死後的骨灰送回他女兒手上,顧港生見他如此淒涼,在瞬息間就想起了普丹曾經對他說過的那兩句 話。。“還人心願,就如還己心願”。。

決心重生爲人的顧港生,這一次不再有任何遲疑,他一口就答應了老人的要求。可老人能提供給顧港生的東西不多,他只有一張緬甸妻子的照片和一些他妻子 的簡短個人質料,比如說他妻子的名字叫方婷,今年因該已經六十五嵗,曾經住在仰光,但要在茫茫人海裏面尋找一個人,更詳盡的資料很明顯是必須的,而顧港生 也曾經嘗試想要在老人口中得知更多,可時間永遠都是不停歇的,在顧港生接受了委託的一個星期之後,老人就這樣默默的病逝在牢獄之中了。

由於老人生前曾經寫下意願書,所以獄方並沒有把他的遺體拿去下葬。他們在顧港生出獄的那一天,依照老人的意思把骨灰交給了他,而他也不負老人的期待,在離開監獄後的第二天,他就抱着別人的心願,再次回到那個讓他從此不再孤單的地方。

踏出機場之後,顧港生並沒有立刻跑到東莫村去,雖然他對素淩的牽挂已經強烈到無可復加,但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先完成老人的委託,他抱着骨灰,來到了仰光市政局,把手上僅有的資料交給了當地官員。

對於市政局能否成功查到他所需要的東西,顧港生其實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從他第一天接受委託開始,他早就已經預計好這趟旅途將會是長遠的。但也許是 上天已接受了他的懺悔,在顧港生奔走了兩天以後,市政局方面傳來了消息,他們向顧港生表示,老人的妻子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過世了,但憑着她的死亡資料,他們 已經成功的聯絡上了老人的女兒,而對方也確切的回應了會在最快的時間内趕來見顧港生。

也許是太過興奮的關係,顧港生甚至在趕往市政局的途中唱起了歌來,他就這樣懷着懺悔和改過的勇氣,一步一步的完成了別人的心願,但有一件事情卻是顧港生做夢都不會想到的,那就是他所要交托骨灰的人,竟然就是他日思夜想,想愛卻不敢去愛的素淩。。

當他們兩個在市政廳相遇的那一刻,顧港生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他們彼此相望,喜悅和驚訝在一瞬間就佔據了雙方的心靈,直到過了良久良久,素淩才壓下那股劇烈的震驚,緩緩的開口說道。。

“港生。。。你回來了。。”

“嗯。。我刑滿出獄了” 顧港生愣愣的回應素淩。。

“歡迎回到這裡。。我們都很想念你。。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素淩忍着激動,帶着顫抖的雙手摸了摸顧港生的肩膀。。

而在這一刻。。顧港生的臉上早已滿是喜悅的淚痕了。。

“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這幾年我對生命領悟了很多。。
我從不後悔自己接受了法律的制裁。。
雖然這並不代表從今以後我就可以洗清一身的罪孽。。
但至少。。。我得到了真正的平靜。。。
我記得你對我說過。。希望我可以真正的自由。。
很感謝你。。我現在已經可以面對我自己了。。
曾經犯下的錯誤。。我已沒有能力在去彌補。。
而如今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努力的去幫每一個我有能力幫忙的人。。”

“我相信你。。”素淩點頭表示贊許,然後伸出雙手,捧過了她父親的骨灰盅,微微的呢喃。。

“我從沒見過他。。我是說我爸爸。。
也沒想過第一次見面竟然會是以這種形式。。
但姑勿論如何。。。謝謝你港生。。
在他離開我們以後。。我媽沒有一天不以淚洗臉。。
而如今你把他帶了回來。。。
我想。。已在天堂的我媽。。大概也就能真正的瞑目了。。”

“你媽和你爸都會瞑目的。。因爲他們有你這麽一個好女兒” 顧港生回拍素淩的肩膀,試圖安慰着她那波動的情緒。。

“哦。。我還好。。不用擔心” 素淩微笑着回應 “只是我這一輩子最疼的就是我媽。。她的心願就如同我的心願。。現在你還了我的心願。。我 又該怎麽報答你呢??”

“以身相許吧。。呵呵” 顧港生以開玩笑的手法回應素淩。。

不知是否素淩也對顧港生有些好感,頃刻間她的臉頰就紅了起來,爲了掩飾自己的變化,素淩也以半開玩笑的手法回答他。。

“看不出你還挺幽默的。。
想要我以身相許嗎??
那就要看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呵呵”

顧港生看着素淩那百般滋味的臉孔,想起了當年普丹曾經說過的一番話,也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當年素淩曾奮力的解開他的心結,而如今他也在神推鬼使的情況下解開了素淩的心結,彼此之間的遭遇,早已不是筆墨言語可以形容。。

“還人心願,就如還己心願”

到了此時此刻。。顧港生終于完全明白了這一個道理。。

“別呆在那裏了。。走吧。。一起回東莫村” 素淩也不待他答話就牽起他的手往外走。。。

也不知是否是心靈相通,兩人竟然同時間在踏出市政局的那一刻彼此擁抱了在一起,他們的笑聲,一陣陣的飄散在空氣裏面,傳到了東莫村,傳到了恒古如斯的大海彼岸,傳到了無盡的長空。。。

沒有人知道他們以後會過得如何,但跨前一步,後退一步,擡起眼再度面對這世上的微笑,還是閉起眼逃離這世上的咆哮,那都是他們自己的抉擇。只要命運 的巨輪還繼續轉動,他們就會活着,即使一切的努力是那麽的微小,即使那只是浩瀚宇宙中的點點微塵,但只要他們熱切的去追求真理,上天就會眷顧他們,並且也 會原諒他們。。

因爲這就是人生。。。

無可置疑,貨真價實的點點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