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原創,絕無抄襲,翻印請註明出處

1950年代,馬來西亞可説是窮鄉僻壤,上大學對一般平民百姓來説,似乎就如天方夜譚。。遙不可及。。

文軒也一樣,儘管一向來都品學兼優,可家裏就是一個“窮”字可以概括,高中畢業以後大學是靠自己不停打工和那有限的助學金才念完的。

1957年,文軒遇見了她。。

她的名字叫芯蕾,父親是大橡膠園主,家裏保姆工人從來都是成群結隊的。第一次去位在鄉下的大學時,她把空心菜當成白菜。

他和她初次相見是在大學操場上。那一次,她忽然跌倒,血從擦傷的膝蓋流出,染紅了白裙子,他看見後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脫下自己的襯衫幫他包紮傷口。那一刻,注定讓他們情牽一世。。。

之後是平平淡淡的兩年戀愛,她試圖幫他繳學費,可他不肯,試問一個大男人又怎會花女人的錢? 更何況像文軒這種從來都是自食其力的好男人。。

畢業時,他們本來免不了天各一方,但她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走。爲了嫁給這個窮男生,她與父母反目,一句話不留便離開了那個珠光寶氣的大富之家,奔向了一個她從未踏足過的未來。。。

從那一天開始,她已經默默的意識到,爲了這個男人,她可以放棄包括生命在內的所有一切。

她有一枚珍貴的翡翠觀音,是老外婆給她的。可自從跟文軒結婚後,她便摘下了胸前的玉牌。也許是她覺得在這樣的地方根本用不著戴上這玉觀音,就算帶了,又到底能秀給誰看??

一年后,她懷孕了。見她吐得厲害,他常常踩著腳踏車到附近的街場爲她買話梅。可老天好像在作弄他們一樣,當他像往常一樣賣完東西準備回家的路上,一台軍用卡車撞上了他。這一撞,幾乎撞掉了她和他的未來。她常常會想:如果那一天,他不去買話梅給自己的話,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可是,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也許。。。

他的雙腿斷了,不能再工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就等同于他在也養不起芯蕾,甚至他自己。

收到這個消息後,芯蕾父母決定接她回家,每個人都很清楚知道,文軒的一生注定是悲慘的。是的,誰都能想象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這是父母給她的最後機會,可她仍然拒絕了,她拒絕回到那個金碧輝煌的老家,她選擇了留在他身邊。。。

爲了給他治病,她賣掉了那枚翡翠觀音,也接受了父親給的錢,雖說是已經斷絕了父女關係,但畢竟還是親骨肉啊,看見固執的女兒過得這麽苦,這個大老闆也心碎了。。。

他們在鄉村過著貧苦的日子,她當銀行書記,他病退在家為報章寫一些評論。她早已沒了大家閨秀的驕傲,爲了殘酷的現實,她低下頭來和菜販討價還價,幾年來不肯買一套新衣服。。。她早已和當地的女人並無二致。

醫生早已告訴她文軒這一輩子大概都不可能再站起來,可她還是堅持給他按摩,十幾年如一日。她並不指望奇迹發生,她只希望他的腿不萎縮。

32歲的那年,她聽說有位中醫對傷殘治療很有一套,但要到北馬才能見到那位大夫。於是她找來了一輛木製輪椅,每兩個星期就拉著他搭火車上北馬。風塵中,她弓著背,艱難地推著輪椅往前走。他看著她的身影,心疼的哭了。。。

“這一輩子,你爲什麽要遇見我,你不該愛我,你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所有人都希望可以一輩子恩愛,可他說“你不該愛我。。”。。。我想。。男人最痛也莫過於如此而已。。

奇迹在一年後突然出現。中草藥似乎對文軒的斷腿起了作用,他的腿居然有了知覺,慢慢能走了。。。好事成雙,他寫的評論得了文學獎。有許多出版商開始找他寫文章,他也四處去講學,同時講這十幾年自己在輪椅上的生活,講自己背後的那個女人。

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更加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富家千金竟然可以堅持了整整一十三年!!

也許是老天想要好好的補償他,機會來了就停不了,一家臺灣的大學竟然要聘請他為客席講師,可他猶豫了,一個女人用了半生來伺候自己,說什麽也不好離開她。

可芯蕾卻笑笑的對著他說:“去,一定得去!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年紀不小了,爲了我們女兒的將來。。你必須去”

這時,36歲的她已初露滄桑的端倪,黑發裏有了白發,眼角堆起了魚尾紋。衣服永遠是過時的,身體有些發福,再也沒有了當年的樣子;而他,卻正是一個男人最巔峰的時候!

臺灣,是多麽漂亮的寶島啊!她母親擔心他一去不回,於是悄悄的電話裏問她:“你不怕嗎?”她輕輕搖頭:“不怕,如果我們之間經曆了這麽多還不能留住他,那我寧願不要這種愛情。

五年後,他准時回來了,但不回老家,由於馬大中文系邀請他當文化教授,所以他必須住在吉隆坡。當他下飛機的那一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鄉村接她,但卻不告訴她准確的到達時間,只是說這一兩天回來,他想給她驚喜。誰知道一下火車,他就看見了朝思暮想的芯蕾和那他早已經女大十八變的女兒。。。

他驚喜地跑了過去,氣喘喘的問到:“你門怎麽知道我搭這班車?”
她平淡的說:“我每天都在這裏等你,凡是從吉隆坡來的火車,我一班也不會放過。”

聽完這一番話之後,文軒的眼淚不由自主的留了下來。。看著已是滿頭華髮的芯蕾,他二話不説,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裏。。。。
  他心疼的撫掃著芯蕾的背後。。咽哽著説道:
“前生,你或許欠我很多,或許這就是宿命,
但這一輩子。。我拖累了你。。
來生,我願做牛做馬來補償你,但是。。求你再也不要愛我。。因爲你的愛讓我心疼,你為我付出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芯蕾並沒有因爲這一番話而有太大的反應。。她只是拍了拍文軒的肩膀,再回頭摸摸女兒的臉,然後似笑非笑的望着月臺自言自語。。。

“爲了你們兩個。。過去的日子我從不後悔。。
來生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但如果世間真有因果輪回的話,生生世世。。我還是會選擇愛你。。。”